初秋的太阳,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阳光暖清风软,晒在身上懒洋洋让人完全不想动弹。金就这么顺从本心的躺在河边的树荫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这是出了试炼堂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将会得到一件属于自己的信物,相比之前会自由一些。
想想可以随便到处逛,金的心情更加万里无云。在这里多呆片刻,等歇够了再走吧。
愿望是好的,只是现实总是有一些偏差。
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吟哦声,金仔细一听,那人念的是:“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金虽然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不过猜他兴许是要备考的书生,饶有兴味的等着他继续往下念,谁知他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字,还时常说的颠三倒四,应该是放下书本,进入背诵状态。
“啧,这么蠢,基本已经告别科举了。”金一脸厌烦,又嫌被他念书之声扰人烦,干脆起身离开,离开时与那人擦肩而过,他坐在石上,手中捧着书,脚边放着柴,柴不多,就细细的几根,看来是打柴途中顺便看书的。
金心中摇头,书也念不好,柴也打得少,果然白无一用是书生,快步离开。原本完成任务以后就应该马上回堂里交任务,但是想着完成一件任务之后,也许马上又要再接一个任务,金本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完全没有那么强的工作欲望,难得溜出来,何不愉快的多玩一天。
从小在月黑堂长大的金,未曾踏出堂内一步,刚来的时候因为任务压身,满心只有如何顺利完成任务,而完全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现在漫无目的走在山水间,看什么都新鲜。攀山登岭,与小兽同行,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看野兔吃草竟然看了这么久。
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功也要变成过。金恋恋不舍的准备下山,一摸袖袋,不由轻呼一声:“不好。”
原来不知何时,她竟将那方绣帕丢失。绣帕是这次任务指定要求带回来的信物,张富清在宴上将它送予了红牌姑娘茵茵之后,便被金举手夺命,血溅当场。茵茵携帕逃出后,又被金抢了回来。记得进了八卦楼的密道之后,还摸了一摸,它老老实实的躺在袖袋中,应该是在城外晃的时候丢的。
金心中暗恨自己还没交任务就放松精神,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事情办完却丢了信物,月黑堂自成立以来,大概她是第一个吧,若是因此死在刑堂里,那会被当成笑话被人说很久很久。
事情已经发生,心里活动加剧,腿脚的活动也得加剧,赶紧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务。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西沉,金沿着方才来时的路尽已所能,施展轻功,边跑边想:“走在路上不会丢,能丢的地方,只有下午坐了一会儿的河边。那地方草木繁茂,绣帕应该不会被吹走。今日出城不易,也不会随便被人捡去。”
满怀着希望赶到河边,借着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四处寻找那块本白色的帕子。
直到星斗满天,依旧没有找到,金心中那深深的绝望,比看见重兵把着城门口更甚。她咬着嘴唇,眉头紧锁,脑中迅速闪过多种可能性。最终她突然想起那个蠢的要死的书生,也许是被他捡走了。
问题是……书生会在哪里住着呢,难道要搜遍全城?真是要命,想着这么多官兵搜了一夜也没找到自己,自己一个人去找另一个人,这得花上几天啊,何况现在城里守卫森严,这可不是自己送上门嘛。
越想越愁,星光下的小路悠长,河水哗哗的声音在耳边响,一切还是那么的静谧祥和,而在金的耳中听来,已是如同丧钟在敲响,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找到并赶回堂里,大概就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她沿着河边向西走,不知走了多远,只见着有破屋一座,内有微弱光亮,外面有荒坟几座,坟头间还飘动着鬼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并不觉得害怕,反正也不会比失手这件事更糟了吧。
屋里仿佛有人声传来,她心不在焉的走近,果然是有人在念书,声音耳熟,这可不正是白天见着的那书生吗?听他念的那些东西,竟然还是白天听到的那几句……这人的头是不是被门夹过了?
屋子实在是够破,破到四面透风,破到金完全不需要想任何主意就可以清楚看见屋里的一切。屋里只有一根火把,书生在点着头发和看得见字之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柴禾大概有点湿,火把上突突地冒着黑烟。书生努力的念着,翻了几页之后,又将书覆在胸前,闭目背诵。
屋里最完好的大概就是一个长条案桌,上有早已熄灭的香炉一个,斑驳的佛像一尊,还有……金的双眼陡然亮了,一方白色绣帕,被折得整整齐齐,放在那案桌的一角。
这荒山野地的,金要是想直接闯进去拿了就走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是第一次任务,她是一个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人,如果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大开大合养成了习惯,那以后还怎么干这一行,只能像山贼土匪那样喊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想想就那画面,金就觉得背上一阵寒。所以,她决定等这个书生睡着了再下手。
等啊等啊……夜深了,那书生还在反反复复背着那几句。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金不由焦急起来,什么规矩什么好习惯,不要了!不能在三更之前赶回堂里,连命都没有了哪还来这么多臭讲究。
本已破败的房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书生抬头,门口站着的是黑衣蒙面的女子,她大踏步进屋,喝道:“蠢成这样,别念了!”接着便将他今晚所念的三十多页《书经》尽数背出,念完最后一句,火把熄灭,书生只觉一阵风刮过身旁,星光下,那女子的背影越行越远。
当屋里再亮起来的时候,长案上那方绣帕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