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简公子和萧公子也在此地,范某有礼了!”
“客气了!范捕头在此,莫不是也来泡澡的?”
“简公子说笑了!范某职责所在,哪能和二位公子一般清闲潇洒啊!温泉馆中死了一个外宾,范某奉命前来查看的。”
“哦!外宾?死的是个倭人吧?”
“原来简公子也知道了?”
“这有何难?这倭人学我汉人礼仪装扮,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没事将自己的头发拾掇得跟一堆牛粪似的,光看那脑袋就知道了。”
“呃···萧公子真是爱说笑!”范捕头压低了声音,“好歹是个外宾,萧公子多少给留点面子,免得被人听到了,那就不好了!”
“范捕头说得对,我萧爱好歹也是个秀才,就不跟这倭人一般见识了!”
“呃···”
“范捕头不会是午饭吃得太饱了,反胃了吧?”
“萧公子说笑了!”
范捕头开始擦汗,在这天子脚下,也就这兄弟两个,敢于肆无忌惮的乱说话,偏生自己又不敢得罪人家,这是如何的一个尴尬了得啊!
“看来范捕头是脾胃虚弱,虚火上升啊!这都快入冬了,还直冒汗。有时间得去医馆瞧瞧,别年纪不大,累坏了身子。”
“是,是,是,萧公子说得有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猴崽子,走吧!”
“范捕头,告辞了!”
“简公子,萧公子走好!”
范捕头恨不得冲上去将萧无恨揍一顿,只可惜自己打不过人家。原本想要让这二位帮忙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没想到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反而被奚落了一顿。
入夜,宵禁,这在被称为不夜城的京城,是极少发生的事情。
简云舒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因为在路上碰见了金胖子,萧无恨被金胖子拉到了玉泉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萧无恨把金胖子拉去的,因为玉泉馆是唯一出产玉泉酿的地方。萧无恨好酒没钱,金胖子这地头蛇却是好酒有钱。
两人不过认识一个月不到,却像是数十年的好兄弟了,这让简云舒开始感觉到,自己与萧无恨之间的兄弟情,怎么就这么脆弱得不堪一击。
只是简云舒还是走进了当铺,因为萧无恨的玄铁重剑,就在这当铺之中。
走出当铺时,简云舒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因为大街上到处都是京营的官兵,正在盘查着每一个人。
“是为了温泉馆的凶案吗?这个死的倭人到底是谁?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简云舒不知道,萧无恨却已经知道了。
如果你认为玉泉馆只是一个酒馆,那你就错了。
这么文绉绉的一个好听的名字,却是挂在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上。
当然,玉泉馆也不仅仅是玉泉酿有名。
温柔乡,英雄冢。
这对别人来说,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对于萧无恨和金胖子来说,却不是,相比起牡丹花下死,这二位更愿意在酒坛子里被酒淹死。
“徐妈妈!”
“哎哟!金大爷,您有何吩咐啊?”
“这外面怎么乱哄哄的,还让不让人喝酒啊?”
“金大爷有所不知,听说是死了一个什么倭人,叫什么井下龟的,礼部正让人到处寻找凶手呢!”
“不过是死了只乌龟,管他井下的还是茅房的,有必要闹这么大的动静吗?”
“金大爷说笑了!回金大爷,听说这井下龟,是倭国前来朝贺元旦的使团的副团长,也不是个小人物呢!”
“这就奇了怪了,都还没入冬,这倭国这么早就派出使团了,感情是来我朝骗吃骗喝的吧?”
“哎哟!金大爷最爱说笑了,这些事儿,你徐妈妈可是不大清楚的。”
徐妈妈被逗得花枝乱颤,脸上那厚厚的粉,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颤动着,就要成片成片的掉下来一样。
“那这楼下,闹哄哄的又是为了哪般?”
“回金大爷,这些大爷可不像两位大爷这么高雅,到徐妈妈的这里来,就是为了喝酒。”
“徐妈妈这话我爱听,咱就是这么高雅的!”
“金大爷说的是!这些大爷,都是为了馆里新来的一位姑娘而来的!”
“哦?”
“这是前日刚到的一位清倌人,艺名儿千山雪,不仅人长得美,还唱得一嘴的好曲儿。”
“千山雪?这名字倒也雅致。怎么不见这千山雪上台啊?”
“这不是还没到点么,千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狼嚎声,这多少也吸引了萧无恨和金胖子的目光。
犹抱琵琶半遮面,轻移莲步蝶翩翩。
这些大爷们,就是喜欢这样的调调,欢呼声更加的响了。
一身素衣,轻纱蒙面,一回眸处百媚生,再顾首时千山雪。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纤纤指儿轻轻弹,不见皓齿声绕梁。
在这一刻,四下只余琵琶声响,浅吟低唱,婉转悠扬。
萧无恨终于体会到了那疯狂之后的宁静,就连金胖子这样的俗人,都是端着一杯酒,定定的发着呆。
“如此佳人,怎会流落至此?岂不是焚琴煮鹤,对花啜茶!”
萧无恨暗自感叹时,楼上楼下,也自发出震天的叫好声来。
曲儿是如此的短,短到有些突兀,至少那些高声呼喊的声音,证明了所有人的依依不舍。
徐妈妈深谙此道,知道如何吊着这些人的胃口。
千山雪被搀扶着缓缓走上楼去,只留下一地意犹未尽的叹息声。
“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
“那为何千山雪姑娘在看我?”
“你怎么知道看的是你呢?”
“因为我长得比你威武雄壮!”
“说你胖,你还大喘气了!”
“呵呵!喝酒!喝酒!”
萧无恨总感觉,千山雪看的是自己,那是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还带着一丝丝的杀气。
只是萧无恨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