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还能隐约听到马戏团的吵闹声和欢笑声,眼睛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适应着黑暗,卡琳福尔曼摸索着眼前的墙壁,她的手掌触碰到了一个凹陷的机关。轻轻按下机关,伴随着沙沙的石料摩擦声,隐藏在墙后的暗格房间逐渐显露,一副『荆棘冠冕』的图案出现在她的眼前。
偷偷潜回闹市马戏团的女孩,此时的心脏正在砰砰狂跳。她想起三天前的深夜,在暮西镇实验室的窗外,最后去看托德的那一眼。发黑的眼圈,通红的双眼,忙碌于实验之中的托德,正在用他生命中最后的时间,与死神进行着赛跑,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无能为力。
从胸口的衣领中,翻出那一片半透明的水晶,卡琳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与托德从认识那天算起,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月。
离开马戏团,选择与他走到一起,卡琳认为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喜好与天性。
长期在马戏团中的生活,让女孩喜爱自由、不受约束,她追求个性与独立,会被不同的新鲜和奇特的事物所吸引。在儿时,她就幻想着这灰色而又沉闷的天空下,一定有着另一片彩色和梦幻的空间。15岁那次偶然的实验室之旅,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从未有人对她提起的世界。这对于过去沉浸在乏味无趣日常生活中的卡琳来说,是一次完全不同的体验,也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机会。
她最终放弃了熟悉的生活,走入了一个其貌不扬、但学识渊博的修士身边。
起初的日子里,卡琳用着玩乐、热闹的心情,和托德在一起,她从来不会去想未来会怎么样。一直到激流岛上,交换异能后,她才算真正认可并信任这个和自己一样年龄,却显得异常成熟老练的男孩。
当托德被捕时,她完全有机会可以脱身事外,不必冒险去加入其他人的那个拯救计划。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欣然同意了,还自愿去承担最危险的放火任务。任务失败,被抓进大教堂并暴露了性别之时,托德同生共死的宣言,让她彻底崩溃了心防。
慢慢走进马戏团的暗间,卡琳看着面前的『荆棘冠冕』,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想来,自己的确是一直在给他添麻烦呢。
在实验中,总是去用各种问题打扰他;在日常生活里,总是缠着他要一起玩乐;守望堡的战斗中,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当一个碍事的拖油瓶……换做是那些没有耐性、脾气暴躁的人,恐怕早就会赶走自己了吧……
而现在,托德陷入了危险之中,自己终于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他。
在闹市马戏团的『救济会』中,找到解救他的办法,就是卡琳现在唯一的想法。
卡琳从怀中取出蜡烛,吹亮了火种将其点燃,接着便在暗间中四处寻找了起来。
柜子中、地板下、木架上,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她都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位置。她知道,马戏团的团长,一般不习惯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关于『萨瑟兰继承者』的解救办法,一定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经过一番搜索一无所获的她,慢慢抬起头,将视线放在了房间中一个最显眼的地方——救济会的标志『荆棘冠冕』之上。
搬过一张椅子,放到了墙根之处,卡琳踩了上去,刚想伸手去够那副图案,一个嘶哑的男子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黑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第一件事就是要偷东西?”
卡琳全身一惊,背对着门口从椅子上走了下来,慢慢转过身体。面前站着的赫然是马戏团的团长——喉骨,和常常侍立在他身边的一对双胞胎女孩。
喉骨从桌子旁搬来一张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看着女孩倔强的脸庞,无奈的摇了摇头:“黑羊,我一直很看好你。你体内的异种能力,就像一块尚未雕琢的宝石,只要稍加训练,就会大放异彩。但你的个性,实在是让人头痛……”
女孩向前走了几步,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子:“『萨瑟兰继承者』的异化,我需要知道解决办法!”
“是为了救那个『上帝赐福的炼金术师』吗?”喉骨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筒,朝着女孩说道:“解决办法,你说的是这个吗?”
一颗石子从卡琳的手中,擦过了喉骨的耳边,飞向了暗室的门口。卡琳的身形先是闪现在喉骨的头顶,伸手取走了圆筒,接着再一次依附在石头上,消失在了空中。
身穿红衣的双胞胎女孩动了,她的手划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并在身前向外推出,一面看不见的『墙体』凭空出现,挡住了出口的道路。石子击打在『墙体』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卡琳也摔落在了地面;另一名身穿蓝衣的女孩也出手了,她将双手伸向了卡琳的方向,对方仿佛被线牵动的木偶一般,从地上直直的站了起来,眼睛还能转动,身体的其他部分却失去了控制权,只能任人摆布。
“黑羊,你每次做事都太急,从来不去考虑后果。”马戏团的团长似乎对刚刚丢失的物品并不上心,对着女孩说道:“你刚才拿走的东西,是我的酒瓶……”
卡琳将眼珠朝下转动,圆筒打翻在地上,飘逸着香气的红酒洒满了一地。
喉骨看着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静静说道:“『萨瑟兰继承者』变成怪物一事,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卡琳睁大了双眼。
喉骨拍了拍手,蓝衣女孩放下了手,解除了控制。
大口喘着气的卡琳福尔曼,朝着男子大声说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关于这一点,我不想隐瞒,也不想说谎。如果你曾经听过继承者的事情,那么你应该知道,千年来,每一个继承者的最终结局只有一个——异化成为丧失人性的怪物,无论是教会还是救济会,都没有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喉骨把玩着手中的银制指甲刀,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你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当他明白了萨瑟兰遗产的真正含义,就轮到他去打扰这个世界了』,托德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女孩的双眼流下了泪水,身体跪伏在地上,悲痛说道:“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喉骨叹了口气:“解决的办法或许没有,但延缓变异的时间,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他身为一个异种,却选择站在了教会那一边,对于这种无法利用的『继承者』,我为什么要用救济会的资源去救助他?”
卡琳福尔曼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水晶,用着决然的语气说道:“无论怎样都好,请您延续他的生命。作为交换,我将自愿接受萨瑟兰的遗产,成为一名『继承者』,为救济会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