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看上去还是和往常一样。
早餐，午餐，晚餐，上午的舞蹈课，下午的烘焙练习，以及晚间的图书室独处时光。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伊莉雅与布鲁斯的冷战。
吵架第二天小姑娘就跑到老管家面前放下一大盒金币作为“住宿费”，在阿福哭笑不得的注视里孩子气地宣称钱货两清，再没给布鲁斯送过烤泡芙。
迪克被养父和小妹妹的争吵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内讧。但伊莉雅从那天起开始深入简出——虽然她之前就已经足够宅了。
男孩被家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弄得连伤感的心情都没了，救援失败的ptsd阴影就这样在他头上打了个旋又消失不见。
这天，他终于没忍住在夜巡时开口。
“嘿，b，你和她之间怎么了？”
蝙蝠瞥了他一眼。
“别装傻，说真的，我还没见她生过这么长时间的气呢，”迪克甩出绳索跟上他，“你居然会和小孩子赌气？”
“那不是赌气，罗宾，”蝙蝠侠确定阿福也在蝙蝠洞里听自己的回答，“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她也知道太多秘密。”
“只是这样？？？”
他们降落在一座建筑的房顶，蝙蝠蹲在滴水兽雕像之间，低声敲了敲耳麦:“工作时间。”
“好吧，好吧，老一套，嗯？工作时间不得闲聊的借口。”迪克耸了耸肩，随即压低重心藏在阴影之下。
他们今天的计划是探查哥谭下城区的建筑，GCPD接到报警，哥谭珠宝商的小女儿失踪了。
失踪一个孩子，说实话在哥谭根本谈不上大事——前提是，如果这不是本月的第四起类似事件。
三周前，凯恩家旁支的一个小少爷莫名失踪，整个哥谭为此一震。
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哥谭有哥谭的规矩”，敢动四大家族的人，不是疯了就是自信能搞个大的。
他们花了整整三个昼夜去寻找，几乎把整个哥谭翻过来抖了一遍，最终却在一个破旧的游乐场找到他。
还活着，没有缺少什么器官，甚至躺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除了失去了被绑架期间的记忆，一切都好。
就在大家以为这又是哪个新人反派的恶作剧时，一具男孩的尸体在凯恩大桥下的淤泥中被发现。
是凯恩家某个女仆的儿子。
仅仅一周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只是这次换成了两个女孩，依旧只有一个活下来，丧失绑架期间的所有记忆。
再一周，哥谭湾浮起了一个小小的裹尸袋。
每一次事件都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孩子和一个出身低微的孩子，死去的那个也一直都是出身低微的那个。
渐渐的，风向变了，这件事的追查力度小了许多，贵族们的心态也从“防止孩子受害”变成了“保护贵族尊严”。以至于这次绑架案发生后，珠宝商的报案根本没引起多大注意。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作为布鲁斯·韦恩的身份让蝙蝠侠能得知更多的消息，科伯特家的一个小女儿三天前险些被绑，但企鹅人的势力拦下了那辆运送孩子的车。嫌犯被当场击毙，动作利落得什么都来不及探查。
绑匪的计划被打断了。
在下一个被选为对照的女孩被带走之前，珠宝商的女儿暂时是安全的。
但同时，这让幕后者的狩猎时间无限放长，整个城市的适龄女孩都在危险的笼罩之下。
而他们不能确定绑匪什么时候会失去这种强迫症一般的耐心和仪式感，直接选择撕票从头再来。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在楼层间飞跃探查，建筑的含铅量给仪器造成了很大的干扰，这一点即使是超人也无能为力。
而同时他们还要兼顾夜巡工作，药头和抢劫犯简直像是游戏地图上随机刷新的小怪一样无穷无尽。
黎明到来时，他们都累坏了。
迪克强撑着不说话，汗湿的脊背透露出他的疲惫。蝙蝠略好一些，但整个晚上都一无所获的无力感使他烦躁。
他坐在蝙蝠洞中沉思——太多的东西需要思考，事情永远做不完，邪恶永远不会停息。即使他有着坚定的意志，凡人的躯体也仍然需要休息。
罗宾已经上楼休息，阿福也睡了，偌大的蝙蝠洞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想到伊莉雅。
伊莉雅从来都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他看得清楚，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天真和善，有时甚至有些迷糊。
但那绝不是因为无知，那仅仅是因为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也不在乎旁人的死活，她足够强，阴谋诡计对她毫无意义，所以她不计较，一天到晚都乐呵呵。
完完全全的中立态度。
这样的态度让蝙蝠侠感到危险，更何况她还拥有真实之眼，这意味着只要她想，她能知道世上一切秘密。
接着他想到失踪的珠宝商的女儿，想到至今没露出马脚的绑匪，想到整个城市上空笼罩的死亡阴影。
他想了很久，直到阿福通知他用早餐。
他褪下装甲冲了个澡，穿戴整齐进入餐厅。冲他发完火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的伊莉雅照常坐在迪克身边，早餐依旧是她喜欢的吐司橙汁太阳蛋。
布鲁斯注意到迪克悄悄看了他一眼，又担忧地看了一眼伊莉雅。
他面色如常地坐进主位，接过老管家递来的牛奶，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食。
面对这个世界，你需要多一点点耐心，多一点点运气。
“我打算明天举办一次宴会，正式宣布收养伊莉雅作为韦恩家的养女，”他转头对伊莉雅说，“迪克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和他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好在蝙蝠侠在抓人弱点上的运气一直不错。
女孩放下刀叉，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噢，好的，”她微笑着，眼底闪烁银光，“真希望您能听一听我的建议，先生。”
“当然，”布鲁西外壳下的黑蝙蝠接过话头，语气轻松，“你可以给自己挑一条赴宴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