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从我的实验室里出去！”
“我拒绝。”
“现在就出去，或者被我的装甲扔出去，你自己选！”
“现在就睡觉，或者被我敲晕了再睡，你自己选！”
两个幼稚鬼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彼此都拒绝后退一步。而看破红尘的032和星期六正排排坐在房间角落录像，心态平稳得宛如两个身经百战的幼稚园老师。
【你主人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吗？】032拍下又一张宿主的表情包，美滋滋存进系统终端。
【先生总是在拒绝休息这件事上有些固执，】星期六委婉回答，【但大部分时候他都非常成熟可靠。】
成熟可靠的托尼·斯塔克跳上沙发开始秦王绕柱，他挥舞着起子试图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鬼一点震慑:“听着，小子。你正在打断一个斯塔克的研究思路，看在人类进步或者其他什么的份上，出去！不然我不介意狠狠揍你的屁股！”
里昂扯出挑衅的鬼脸:“噢，真了不起，‘一个斯塔克的研究思路’，”他怪腔怪调地模仿，“等你过劳猝死了，伟大的斯塔克就能去地狱里研究灵魂应该烤几分熟了。”
“爱迪生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爱因斯坦一天要睡十个小时！成熟点兄弟，你几天没睡了？！”里昂指指他的脑壳，“用长时间的工作来掩盖焦虑有意义吗？你现在能继续往下写一段数据就算我输。”
“你这个小鬼！！”托尼捂住自己的额头，经历了七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他已处于强弩之末。
眩晕袭击了他，托尼原地摇晃两下，咚地砸进堆满草稿的沙发里。
“卧…槽，”里昂被吓得一惊，他戳戳032，【032，检查托尼·斯塔克生理状况，他不是被我气死了吧？】
“请不用担心，”星期六安抚道，一口英伦腔优雅温柔，“先生只是太累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里昂丝毫没有背后议论被抓的尴尬，他长舒口气，“如果真被我气出个好歹，姐姐得揍我不成。”
事实证明，常在背后说人，就得有被正主抓包的觉悟。
“你做了什么我得揍你？”
咔哒一声轻响，伊莉雅从天台跳下，抬手合上落地窗。
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毫不知情，还追问了一句:“你们俩相处得怎么样？”
但作为几乎是被伊莉雅一手教养出来的崽子，里昂非常清楚如果信了她的鬼话真当她一无所知开始撒谎会发生什么——那些被归在黑历史里的往事，稍稍想起就觉得屁股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相处得不太好，”他老实回答，“斯塔克不肯去睡觉，他的健康指数一降再降。”
龙女对此并不意外，她点点头:“你一直都这样做的吗？监控目标状态，然后定时嘘寒问暖。”
“是的，因为这样有利于提高信任度……”里昂惊恐捂嘴，他面对伊莉雅时说实话说习惯了，一时嘴瓢什么都往外出溜。
“聪明的小朋友，”她语气淡淡地评价，一低头将斯塔克从沙发上扛了起来，“自己随便逛两圈？我先处理点事。”
里昂目送着伊莉雅走上楼梯。
【我感觉不太好，统统。】
【影帝莫得感情，舔狗莫得未来，这不是一开始咱们就知道的事儿吗？】032对宿主的伤春悲秋冷嘲热讽，【想开点儿呗，要不我给您放个德云社？】
【别了，您让我静静。】
【也别问您静静是谁？】
【闭嘴吧您。】
托尼在傍晚醒来。
纽约的晚霞为纱帘染上暖色，他的头仍在隐隐作痛，星期六为这个房间开启了静音模式，静谧温柔得宛若深海。
没有无休止的股东会议，没有劝诫，没有新闻报道，像是某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在这里是安全的。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猝不及防。
太长的时间，自从父母去世后，每一天他都在进行堂吉诃德式的搏斗。
他改掉一切恶习，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科研，拼命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以证明自己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不可以害怕。
他有强大的敌人要面对，他有整个集团的员工要负责。太多的人等着他从钢索上掉下来，他正行进在独木桥上，河流湍急，择人而噬的猛兽已露出他们的獠牙等待。
但托尼知道，他得走下去，走下去。要姿态漂亮，态度狂傲——因为这就是一个斯塔克该有的样子。
倘若不想为风暴所吞噬，就必然得站起来与风暴搏斗。
看着吧，他一夜又一夜地燃烧着生命，让你们这些人看着，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将带着他祖辈的遗产走向何方。
但或许……可以不是今天。
托尼在被窝里舒适地蹭了蹭枕头，他的大脑放空，耳边只有空气过滤系统的白噪音，像是海浪拍击在沙滩。
他放纵自己的思维发散蔓延，想起自己年幼时听过的睡前故事。玛利亚坐在他的床前，用温柔的嗓音为他念一些普通孩子都会听的童话。
他曾对那些不够高端的小故事嗤之以鼻，并酷酷地表示自己可以听流体力学入睡。
“托尼，你当然可以听懂大人的课程，你是个天才，”玛利亚爱怜地摸着他的脑袋，“但你同时也只是个孩子……别太急着长大。”
于是他们一起重温了那个童话，安徒生写的，关于来到人类世界的小美人鱼的故事。
那个王子醒来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带着一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一些惬意，在海浪中出神。
托尼为自己的幼稚嗤笑，他动了动手腕，捡起被解下放在枕边的手表。
六点五十分。
他扶着床头坐起身来，肌肉放松地酸痛着，骨骼在舒展过程中噼啪作响，或许他的确需要一个健身教练。
托尼将这件事记录在备忘录，并试图将双脚从纠缠的被子中抽出。
他意料之外地失败了。
托尼为这点转折吃惊起来，他唤醒照明系统，暖白的柔光灯洒落在已经变暗的室内。
“噢……”他发出一声轻叹。
小小的，缩成一团的龙女正侧卧在床尾，一本精装小说散落在她的手边，大概是看书看困了，索性随便蹭个角落打盹。
她的发丝在光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是一条懵懂天真的小美人鱼，从多年前的童话中游出，又如此温柔地，栖息于他的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