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认为蝉餐风饮露, 出土而化羽,具有死而复生的神力。
所以古代帝王在驾崩下葬的时候,往往会在嘴里含一块雕成了蝉形状的玉。
而永生羽蝉,传说是西周出土的文物。
据记载盗墓者偷入西周墓葬,才打开一间墓葬的门,就有一只形状奇绝的蝉飞了出来, 在检查墓葬里的东西的时候, 在墓主人的位置,只剩下一袭整齐的衣物, 其他遗骸等物一无所踪, 唯有咽喉处的尘埃里是这枚羽蝉。
身为考古人员季成当然知道有关这永生羽蝉的传说, 羽蝉的确可以起死回生, 但是在令人回春的同时,羽蝉还有一种可怕的力量, 那就是一人之生,百人而死。
清朝时候,羽蝉给洋人掠去国外,当作宝物进献给了意国的国王。
当时国王正身染重病, 但当手握羽蝉的时候,病痛却奇迹般消失,犹如得到重生。
但就在国王重生后的半月,意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 死者足有二十万人。
奇迹的是, 当国王在皇宫躲避的时候, 宫殿虽然摇摇欲坠,却并没有塌陷,直到国王前脚离开,宫殿才轰然倒塌。
后来羽蝉在海外辗转易手过许多次,后来某国的血色星期天事件,以及游轮倾覆百人遇难,都跟羽蝉脱不了干系。
俞听离开季成病房。
季明俨愣了会儿,忙追了出来。
“你别走”少年拦住俞听,“你说明白,什么是永生羽蝉,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爸爸车祸,就是因为这个什么蝉”
俞听微笑“这些东西听听就算了,不要刨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
季明俨想到俞听神秘的身份以及那家诡秘的姑妄听“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拯救世界。”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少年又笑又是无奈。
俞听并不辩解,只是歪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你父亲的情况好像不太好,我看你该给他叫护士了。”
季明俨回头,果然见季成眉头紧皱,似乎正在挣扎,他只得匆忙叮嘱“你、你不许走,我叫了护士还有话问你。”
俞听看着季明俨退回病房,少年关切地扶着季成的肩膀询问他的病情。
她叹息了声,转身要走的时候,正跟赵一踞打了个照面。
俞听只说自己是来探病的,赵一踞也并未追问,只说起了周振南遭遇车祸的事。
赵一踞很是自责“如果不是我,周副院长应该不会出事。”
俞听一笑“你错了,跟你没有关系。”
赵一踞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他只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俞听看向赵清的病房方向,“不过其情可悯。”
在赵一踞还想追问的时候,俞听问“你姑姑就是那一间听你说了那么多她的故事,我想,也是时候该见见故事的主人公了。”
贸然地带一个陌生的女子去见赵清,赵一踞有些犹豫。
俞听看出他的顾忌“你可以说我是你夫人的亲戚,路过而已。”
“姑姑因为来回颠簸的缘故,情形很不好,所以”
“我知道。”俞听垂了眼皮。
赵清的情形何止很不好。
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地步,俞听也不会亲自过来。
陈律师见赵一踞带了个陌生女孩儿进来,很吃惊。
俞听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榻上的女子。
赵清只默默地望着她,或许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俞听握住她插着针管的手,这只手已经瘦骨嶙峋“放心吧,不会很久。”
赵清略睁大眼睛,忽然她觉着手心里一股暖意沁了进来,原本冰冷而僵硬的身体仿佛是从冬天慢慢到了春天,她舒了口气“你是”
“我是它的朋友。”
赵清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俞听在凳子上落座“你一直在找它,它是知道的。”
在她身后,陈律师的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陈律师鄙夷地看向赵一踞,怀疑赵一踞也用了跟赵森一样的法子。
只不过赵森用的是图,而赵一踞则更大胆,他竟然找来一个冒牌货。
是想趁着赵清身体虚弱神志不清的做点什么吗
陈律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当初还觉着赵一踞不错呢。
给俞听握着手,赵清身体中的冷意渐渐消退,她振作精神“它在哪里,它没有死”
“你以为它死了为什么”
“因为”赵清竟然自己欠了欠身,换了个姿势,“因为是我杀死它的。”
旁观的赵一踞突然发现自己的姑姑精神好转了很多,但是这种好转并没让他高兴多少,因为太反常了。
陈律师也发现了,刹那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人,几乎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想要杀死它”俞听问。
“不,”赵清认真的辩解“我从没有想过要害它,我从来没有想杀害它”
在救了小黑蛇后,此后赵清再去荷花堆,常常会遇到这小家伙。
有时候它在水中,有时候在荷叶上,只是很少上岸。
有时候赵清会特意带点家里的好吃的东西过来喂它,虽然小黑蛇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吃东西,但是每次她放下东西后回来看,那些食物都不见了,而小黑蛇的肚子则是鼓鼓的。
每一回,赵清都能笑半天。
有一次卧龙湾河水暴涨,有几个在水里游泳的孩子差点给水卷走,赵清在旁边看见,捡了根竹竿过去救援。
方法虽然对,只可惜她人小力弱,几个水里的孩子一起拉着竹竿,几乎把赵清也拉下水。
正在危急关头,水中有黑色的影子晃动,一股浪头从相反的方向拍过来,就如同有人推了一把似的,赵清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孩子拽了上来。
从那之后,孩子们都不敢再欺负赵清,有的还常常主动找她玩耍。
虽然没有根据,但是赵清知道是小黑蛇暗中帮助自己。
虽然它不会说话,但赵清觉着,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过了两年。
直到有天,事情发生了变故。
那天晚上,赵清忽然做了一梦。
她在卧龙湾中看见一条很大的黑龙。
龙正在水底遨游,龙角峥嵘,麟甲生光。
赵清站在小石桥上往下看,惊叹之余,看着它雄壮威武、自由自在的样子,心里觉着很喜欢。
她觉着这可能是小黑蛇,可又不确认。
如此一人一龙,两不相犯,各得欢喜。
这个梦赵清做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晚上,这个梦突然出现了意料不到的反转。
那天赵清依旧在桥上看黑龙在水底遨游,但是看着看着,不知是谁向着她手中塞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耳畔向着她低语了什么,刹那间如同鬼使神差般,赵清竟然纵身向着桥下跃下。
正在这时候那黑龙从桥底下经过,赵清翻身而上,高高擎起手中的匕首。
黑龙察觉到了,他转头看着赵清,似乎想要挣扎。
他带着赵清于水底穿梭,但是终究没有逃脱,雪亮的匕首用力刺落,赵清记得匕首撕裂了黑龙的感觉。
那感觉,她永生难忘。
梦醒之后,赵清浑身冰凉,心难受的绞成了一团。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拼命说服自己这是个梦而已。
她翻身下地往卧龙湾跑去。
卧龙湾仍旧是昔日的卧龙湾,但是对赵清而言,一切却已经变了。
她是最熟悉卧龙湾的人,此刻的河道,已经不是以前的了。
那股笼罩卧龙湾的生气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死寂。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通红的一道。
赵清的手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至错之事,她后悔之极,但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
此后果然,赵清再也没有看见过小黑蛇。
那个跟她至亲友人似的小黑龙,再也不见了,而且是给她亲手杀死的。
病房内寂然无声。
赵一踞跟陈律师都听得清清楚楚。
先前赵清似苟延残喘,说一个字都费劲,但现在,她竟平平静静地一口气将故事原原本本讲完。
只是眼睛微红。
“怪不得,周副院长说”赵一踞欲言又止。
周振南曾跟他讲述过赵清的故事,赵清亲口承认是她杀了龙。
而女儿宝宝也曾梦见过,大概,宝宝梦见的就是赵清方才说的这幕场景了吧。
赵清平静了一下心绪。
她看着赵一踞“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让你选择。”
“姑姑”赵一踞愣怔之后,才明白赵清指的是他奋不顾身保护大柳树的那一夜。
“我果然没有看错,”赵清点头,眼中透出欣慰“你很好,你没有像是我一样,不管多危险,你还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而它也知道。”
“它”
赵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了闭双眼,然后她问俞听“你说你是它的朋友,是真的吗”
俞听点头。
赵清追问“那它、说过这件事吗”
“它从不提过往。”
“它在怪我。”赵清黯然。
“不,它没有怪你。”俞听看着面前的女子,轻声说。
赵清的眼睛突然亮了几分“真的吗”但很快她又说“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身上已经没多少生气了。
俞听把手撤回“这跟你无关,除非人类有极为强大的意志,否则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拒绝神役。”
“神役”赵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你是说”
俞听笑“它本是不容于人界天地的灵物,自然有力量不想它存在,神界跟人界本是两个空间,神界的人不能直接出手到人界干预,所以他们得在人间找一个灵使帮他们动手,被选中的人叫做神之手,他们注定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赵清毛骨悚然“我、就是被选中的人”
“你很合适,你救了它,它对你的戒备心自然就放低了,由你动手,它也不至于拼死反抗。”俞听的眼中含着悲悯,口吻却很淡然,“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都是算计好的,所以我说,你不用过分自责。”
泪从赵清的眼中缓缓流了出来“可是、为什么是我。”她举起右手,此时此刻仍记得自己亲手杀死黑龙时候的感觉,“为什么是我。”
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俞听微微仰头“你只要记得,它还在就行了。”
赵清含泪的眸子睁大“它、在哪里我能不能见到它”
“或许”俞听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
在俞听踏出医院的那刻,蒙蒙细雨从天降落。
秋雨通常都是萧瑟凄凉的,但是这雨丝却分外温柔。
在路上行走的人都纷纷驻足,他们抬头看向夜空,尽情地享受雨丝落在脸上的感觉。
撑着伞的俞听转身回头,目光掠过医院的上空。
阴云之中,有一道明光悄然敛起。
“是来送行的吗。”她自言自语,“是啊,也该送一程,毕竟是惦记了你一生的人类啊。”
俞听笑着转身,却见前方路口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显然已经等候她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