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塞下曲
晋王殿下击退敌寇,收腹失地,保北境百姓免于战火纷争。京城的百姓们对他那叫一个拥戴崇拜。
他和穆迟出现在七里居,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今个儿到底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贵人们扎堆往这七里居跑呢?”
“谁知道呢!估摸着是一起约好了过来的吧!”
“不是说嘉宁郡主爱慕晋王殿下,而晋王殿下又最疼爱湖阳长公主,这三人一同来这七里居倒也不奇怪了……”
……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的歆儿,看到老熟人魂儿都丢了!”柳传言欠扁的嗓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叶世歆转身斜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师兄,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会想听你讲话的。”
“你看炸毛了不是?开个玩笑嘛!这么计较做什么!”柳传言将叶世歆引到二楼雅间,施施然道:“雅间早就备好了,叶大小姐请吧!”
房间清幽雅致,水墨山水,舒适惬意。
柳传言喜好音律,叫了歌姬弹唱。
那歌姬生得妩媚多姿,抱着琵琶正在轻柔地弹唱,嗓音轻快娇柔。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
叶世歆竖起双耳听了两句,听出那歌姬弹唱的是京城名曲《塞下曲》。
她冷声打断那歌姬:“你先下去吧。”
那歌姬突然被人打断,当即一怔,福了福身乖顺道:“奴家告退!”
柳传言不解,“唱的不好么?怎的撤了?”
叶世歆施施然坐上檀木椅,“商女不知亡国恨,边境的战歌如何能唱得如此轻快?”
她曾听过这首歌最悲壮,最浑厚的样子,旁的便再也不能入耳。
柳传言挑眉一笑,“师妹如此爱国,师兄我自愧不如!”
两人相继落座。
冬生和画眠在室外守着。
柳传言刺喇喇靠在长椅上,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他旁若无人地探出鼻尖嗅了嗅周遭的空气。
叶世歆整不明白这位爷这是在干嘛。当即冷声道:“你这个样子真像狗!”
两人自小数落惯了对方,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懂避讳。
柳传言难得没炸毛,嘻嘻笑两声,好脾气地说:“歆儿你身上的药香没了,是不是拿五十粉洗了?”
叶世歆嗯了一声,转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茶水簌簌往茶杯里落,扑腾起袅袅香气。
改头换面,自然一切都得变。过去的柳星叶已然不复存在。
柳传言佩服地笑了笑,“为了躲避晋王殿下,你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你这管声音,人但凡听一耳就绝对忘不了,这个才是大问题。”
叶世歆似乎全然不在意,清淡地笑了笑,“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舍弃一管声音又有何惧。”
两人坐下说了几句话,七里居的掌柜红姐便匆匆而至。
“不知少谷主和歆儿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少谷主恕罪。”红姐比叶世歆年长几岁,已嫁作人妇,梳着妇人发髻,眉目温婉。
柳传言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抬了抬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家那口子呢?”
“劲风他外出采购物资去了,尚未归家。”
“想必我娘早已跟你们夫妻打好招呼了。从今往后我和歆儿便要在这京城立足了。少不了要麻烦你们。”
“少谷主言重了。谷主于我们夫妇有再造之恩,我们定然竭尽全力为您和歆儿小姐办事。”
柳传言悠闲自在地呡了口茶,“这些年你们夫妇将这七里居打理得很好。如若不然,我和歆儿也不敢往这京城里来。”
红姐笑了笑,“少谷主您说这话就生分了不是,这七里居本就是流沙谷的产业。我们夫妇也不过就是挂个名而已。”
柳飘絮最初在京城设七里居就是为了从达官贵人那里打探情报。红姐夫妇将七里居经营地蒸蒸日上。为流沙谷行了不少方便。
叶世歆揭掉面纱,轻声问:“今个儿怎么这么热闹?有这么多大人物来你们七里居。”
年轻的女子柳叶眉如画,纤柔唯美,面容沉静精致,精雕细琢一般。这容貌世间少有,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红姐身为女子,轻看一眼竟也会不自觉地深深痴迷。
那一管声线清透空灵,婉转悠扬,柔媚却不腻,着实能让人酥掉骨头。
过去世人都在传神医爱徒相貌丑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如今看来这分明错得离谱。
女子生得太美,总容易招惹是非。叶世歆戴面纱倒也
红姐定了定神,“湖阳长公主和嘉宁郡主历来是我们酒楼的常客,她们时常过来听评书。至于晋王殿下会来,我也委实意外。”
柳传言摆摆手,“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红姐:“那小的先告退,少谷主若是有什么吩咐便差人喊我。”
红姐离开后,小二过来上了一桌酒菜。
柳传言品着小酒,神态惬意放松,微微一笑,“歆儿你就不想过去和老熟人打声招呼?”
叶世歆斜了他一眼,冷冷清清地开口:“本就是为了隐匿身份才来的这京城。何苦去招惹他。是嫌自己身份暴露得不够快么?”
柳传言看着她,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你这一管声线让男人过耳不忘。晋王殿下只怕早就已经牢牢地记住了你。”
“安心喝你的酒。”她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我眼下的身份便是这七里居的少东家。红姐是这里的掌柜,咱们的人,这里很安全。你要是有事就差人到这里来找她。她会私下联系我的。城西的穆府也有我们的人。这里若是寻不到我,便去那里。”
“穆府?”叶世歆掀了掀眼皮,“可是穆迟府上?”
“没错,穆迟是咱们的人!”
“师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枉她心心念念惦记了那自己会动的竹筏好一阵子。
“改天我定要让穆军师给我制一尾竹筏。”叶世歆肯定地说。
“啥?竹筏?做那玩意儿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柳传言:“……”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不说我如何能懂!”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叶世歆显然不愿和柳传言解释竹筏之事,转头问起他的近况。
“还能忙些什么,还不都是在替你收拾烂摊子。为了你偌大的流沙谷都从江湖上消失了,我不得打点好一切啊!再说这位晋王殿下可是相当能折腾,我若是不清扫干净,你往后也就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叶世歆感激道:“谢谢你师兄!”
“你别这样师妹,小爷我瘆得慌!”柳传言一脸嫌弃,忙摸摸自己发凉的手臂。
叶世歆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
另一间雅间,林木森和穆迟饮酒正畅快。
几杯七里香下肚,男子微醺,音色却格外清朗好听,“本王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流沙谷神秘莫测,没留下任何线索,微臣无从下手。”穆迟看着对面的人,慢声细语道:“殿下您在南境可有查到什么?”
林木森摇摇脑袋,“什么都查不到。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切痕迹。”
“越是刻意就越是蹊跷,此事肯定不简单。”
“派人继续查,本王不信查不出来。”
“微臣听说湖阳长公主和嘉宁郡主就在隔壁,既然这么巧碰到了,殿下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静言那丫头闹腾得厉害,懒得去招惹她。”
穆迟哑然失笑,“长公主殿下性子是活泼跳脱了些,可本性不坏。”
“父皇那么宠她,萧贵妃又那么护犊子,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李相那闺女和长公主一样顽劣,人称京城二霸,旁人绝不敢招惹。”
“还京城二霸?”林木森不免失笑,“静言那家伙都把自己混成地头蛇了,她可真行!”
提起丞相李元祺,林木森便说:“过两日还得去丞相府走一趟。本王离京甚久,朝堂又瞬息万变,是得去和李相聊聊。”
两人喝酒聊天聊了好半天。
七里香醇厚,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贪杯起来。
“四哥四哥四哥……”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雅间,“你回京了怎么都不去看我呀!”
长公主殿下一阵风似的刮到了林木森跟前。
“怎么又溜出宫找乐子来了?”林木森拧了拧眉,望着许久不见的妹妹。
先帝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殡天以后膝下只留下长公主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就养在萧贵妃宫里。萧贵妃早年小产以后再无所出,一直将长公主视如己出,宠爱非常。
这丫头打小就喜欢黏着林木森。他十岁入了军营。要不是萧贵妃死命拦着,她也得跟着入军营不可。这些年兄妹两的感情也十分的亲厚。
“什么叫偷溜出宫?”林静言竖起两道英气漂亮的眉毛,不满道:“我这次可是得了父皇和母妃的恩准才出宫的,四哥你莫要冤枉人!”
林静言身后跟着嘉宁郡主苏烟倪。她冲林木森福了福身,“烟倪见过晋王殿下。”
“郡主无需多礼。”
穆迟屈身,“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和嘉宁郡主。”
林静言敷衍地拂拂衣袖,“起来吧。”
“四哥,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怎么都不去宫里看望我呀!咱俩都这么久没见了。”林静言的心思全在她四哥的身上。
林木森满不在乎道:“你一个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林静言:“……”
林静言瘪瘪嘴,不满道:“我过完年都十五了,该有的一样都不少。我哪里是黄毛丫头了!”
“苏姐姐,四哥竟然嫌弃我,我哪里小了!”
苏烟倪抿嘴一笑,“静言生得这么标志,殿下跟你开玩笑呢!”
嘉宁郡主是安平候的二女儿,虽说年纪不大,却很有长女的风范,举手投足端庄大气。
一年未见,苏烟倪觉得晋王殿下又英俊了不少。他一袭墨色长袍,革带挂玉佩,腰身窄劲,眉目疏朗,俊逸非凡。
看似轻易近人,实则疏离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四哥,你的伤好全了没?”林静言关心林木森,追着他问东问西。
“早就好全了。”
苏烟倪:“烟倪还未恭喜殿下打了胜仗。”
“多谢郡主,天佑我大林,打胜仗自是情理之中。”
“侯爷近况如何?”
“家父一切都好,多谢殿下记挂。”
“本王回来得迟,府里尚未安顿,等安顿好了便去拜访侯爷。”
安平候早年同徐惟诚一同镇守北境。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是生死之交,感情亲厚。因为徐惟诚的缘故,林木森和安平侯府也算走得近。
只是后来安平候在战场上伤了腿就退了下来。
几人坐在一起随意聊了几句。林木森便说:“天色已晚,本王先送静言回宫。嘉宁郡主就劳烦穆军师替本王送一下了。”
穆迟抱拳,“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将郡主安全送到侯府。”
苏烟倪感激林木森的周到,“烟倪谢过殿下。”
一行人一同下楼。转角处有一袭白影一晃而过,耳旁当即略过一个熟悉的女声,清透空灵,婉转娇柔,“时候尚早,去一趟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