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错过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林木森整个人浑然一震,几乎不会思考。忙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也太特别了,除了柳星叶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个声音。
“四哥你怎么了?”
“殿下您怎么了?”
众人不明所以,忙追下楼去。
林木森快步追到门口,却见周围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他逮住人问。
“没有注意。”
“刚刚可有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他不死心继续问。
“不曾看到。”
一时间怅然若失,心里五味杂陈。
难道是他听茬了,产生了幻象不成?
可那个女声分明清晰入耳,熟悉异常。
“四哥!”
“殿下。”
众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紧追其后。
“四哥你怎么了呀?”林静言分外不解。
男人站在原地,夜风之中他的斗篷簌簌摇摆。身形明明修长挺拔,却有股说不出的落寞。他的表情格外的失落,就好像遗失了什么珍宝一般。
苏烟倪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晋王殿下。心中除了好奇不解,更有些心疼。
她从小就认识林木森了。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一向顶天立地,英姿勃发,何曾会有这么怅然若失的一面。
林木森很快便收回目光,恢复如常。
他对上林静言的视线,音色清润低沉,“我没事,先送你回宫吧。”
这句话说完又嘱咐穆迟:“烦请穆军师好生送嘉宁郡主。”
穆迟眉目平和,恭敬道:“殿下放心。”
苏烟倪福了福身,“臣女恭送殿下。”
***
夜色清幽,雪沫子洋洋洒洒,落个不停。
长街曲折绵延,两侧屋舍大门紧闭,一盏盏昏黄的灯笼发出缕缕风烛残年的微光,映衬着周围的一小片弹丸之地。
夜已经深了。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冷清萧瑟。
这京城的夜晚全然不似白日里来得繁华热闹。
马车行在路上,车轱辘轧过石板路,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一声盖过一声,清晰异常。
叶世歆掀起车帘往外头看一眼,雪花扑簌簌降落,轻飘飘地砸在地上,不留一点痕迹。
这么冷的天还是回家躺被窝里更暖和。
她扬声对车夫说:“不去西市了,直接回府。”
车夫立马应一声:“好的小姐。”
画眠不解,“怎么又不去西市了小姐?”
叶世歆悠悠道:“本来想去西市吃碗馄饨,我听柳传言说西市中街的那家馄饨铺子最是好吃。不过我现在又不那么想吃了。”
画眠:“……”
她家小姐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呢?
***
马车行了一段路,两侧的商铺越来越陌生,林静言困惑道:“是不是走错路了?这好像不是回宫的道儿啊!”
“先去西市,再送你回宫。”林木森靠座在车上,面容沉静。
“这大晚上的去西市做什么呀?”林静言纳闷。
“西市的那家馄饨铺子味道不错,本王想去吃碗馄饨。”
林静言:“……”
林静言简直哭笑不得,“四哥你要是想吃馄饨,差人把那西市的厨子喊到府里给你做一碗即可。哪犯得着亲自去吃?”
为了一碗馄饨,大半夜驾车来到西市。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林木森平日里的作风。
林静言也是实打实的吃货一枚。她专爱搜罗天下美食。看重了哪家铺子的东西好吃,就直接把人厨子请进宫里去给她做。
“你懂什么!美食的真谛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厨子在府里头烧的跟在铺子里吃的那味道能一样么?”
林静言:“……”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同一个厨子烧的么!”原谅她这个资深吃货看不懂了。
“气氛,气氛懂不懂?本王想要一个气氛。”晋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的。
林静言:“……”
白松露默默听着,就差没笑出声了。也就长公主心思单纯好糊弄。依到旁的人铁定就生疑了。
为何要大老远绕到西市来?还不就是他鬼迷心窍想要来西市碰碰运气。兴许就被他给碰到了也未可知呢!
“时候尚早,去一趟西市。”那么熟悉特别女声,过耳不忘。他总觉得是她。
然而终究还是扑了个空。多半是他听茬了。
在西市绕了一大圈,馄饨铺子倒是见到了好几家。却也未见晋王殿下说要下车吃馄饨。
“四哥,你还吃不吃馄饨了?你再不抓紧时间吃,宫门就该下钥了。到时候我可回不去了。”马车绕了一大圈,绕得林静言头疼,她彻底失了耐心。
林木森终于敛起神色,扬声吩咐:“掉头,回宫!”
***
叶世歆过了半个月才把叶家的那些亲戚给认全。
横竖她都是挂名的叶家小姐,那些亲戚朋友认不认得全也无关紧要。
叶方舟官拜兵部尚书,为人敦厚善良,清廉正直。圣上对其颇为看重。
叶夫人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无欲无求,整日里吃斋念佛,研习佛法。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叶世歆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皆已娶妻,将家安到了外头。
为此叶家少了很多高宅大院里头的尔虞我诈。叶世歆也落了个清闲自在。
画眠时刻提醒她要低调。所以她一直都待在家里,很少外出。偶尔出门去一趟七里居,通过红姐联系柳传言,传递消息。
京城的高门贵女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更是一绝。叶世歆过去在流沙谷也有人专门教她琴棋书画。只是这女红却一直没学过。因为师父说女孩子家肚子里有墨水就行,女红这些不学也罢。
叶夫人便专门找了教习嬷嬷来教她女红。
教习嬷嬷姓王,据说早年是宫里司绣局的掌事嬷嬷,一手女红是天下一绝。王嬷嬷为人严正又刻板,一板一眼,严厉非常。一看便知道不是好相处的。
叶夫人和蔼亲切,“小女愚笨,就劳王嬷嬷多费心了。”
王嬷嬷笑了笑,“夫人客气了,贵府的千金天资聪颖,冰雪聪明,定然一学就会。”
叶世歆在下人的指引下出来见客。
一袭鹅黄色的绣花小袄,领口处一小圈貂毛,绒毛随风微微浮动。
女子腰身纤细,体态轻盈,娉婷而立。
薄娟面纱掩面,一双乌眸灵动清澈,精巧的耳坠轻轻摇晃。
本朝常有未出阁的女子着面纱来见外人。叶家小姐如此见客,王嬷嬷倒也未觉得诧异。
叶夫人指了指堂上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女人,轻声道:“歆儿,这便是王嬷嬷,从今个儿开始就由她教你女红。王嬷嬷早年是司绣局的掌事嬷嬷,一手绣活儿人人称道,你定要跟着嬷嬷好生学习。”
“见过王嬷嬷。”一开口嗓音粗噶,比男子都还不如。
王嬷嬷不禁拢起眉心。如此身段,她还猜测定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管难听的声线。心下的好感一下子就降了一大半。
王嬷嬷沉声道:“三小姐有礼了,咱们废话不多说,这就开始吧。”
叶世歆:“有劳王嬷嬷了。”
穿针引线真是门技术活儿。治病救人她倒是在行,可穿针引线却是真不行。
“这女红可是咱们女人家吃饭看家的本事儿,三小姐可得小心仔细地学。将来要是许了人家,您这一手蹩脚的针线儿非得让婆家人嫌弃不可。”
叶世歆心想嫌弃就嫌弃吧!反正她也不会!
叶世歆表面学得很认真,可心思却一点都没放。王嬷嬷卖力教了好几日,可她却只会绣一朵蹩脚的牡丹,旁的一概不会。一朵牡丹也绣地歪歪扭扭,丑陋不堪。
王嬷嬷气地跳脚,拂袖而去,“孺子不可教也,叶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到底是宫里的掌事嬷嬷,叶夫人赔着面子,才将人安抚好。
送走王嬷嬷,叶夫人将叶世歆喊到了房里。
“歆儿,跟娘说说为何不跟着王嬷嬷好好的学?”叶夫人年近四十,慈眉善目,一团客气,看着就亲切。
“娘,歆儿真不擅长,真心学不会。您让女儿绣那些东西,还不如让我背几页医书来得自在。”
叶夫人抿嘴轻笑,“哪就那么难了!这王嬷嬷是宫里司绣局的掌事嬷嬷,她的一手绣活儿出奇的好。京城很多世家大族都会请她到家里给那些贵女小姐们授课。”
“女儿知道王嬷嬷绣工儿精湛,可是女儿我真不擅长。我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古人常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不擅长便是不擅长,勉强不来。”师父从小就教导她做人要舒心,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万事都不要勉强自己。女红方面她便不打算为难自己。
叶夫人哑然失笑,“你倒是会为自己辩解。”
她语重心长道:“你天生麒麟子,百年难得一遇。故而娘和你父亲这才将你送往流沙谷,期盼你远离这京城纷扰,一生平安顺遂。殊不知你最终还是回了这京城。皇城里不止皇宫里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高宅大院里头同样算计不断。像咱们叶家这么简单的家底实属罕见。娘本想着你多少学点女儿家的东西,日后嫁个合适的郎君,这一生平平淡淡过完也就够了。既然你学不会,那就算了。咱也不学了。谁说女儿家非得懂女红刺绣的,咱们会舞文弄墨也不错。”
叶世歆没想到叶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她心下感动不已,“谢谢娘理解歆儿。”
很快户部尚书叶家的千金不仅神秘莫测,又多了条不会女红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