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也是怀疑的。
虞善这般想着,垂头看到桌上的红钗越发犹豫, 说来也奇怪, 从前在余耶面前说话撒谎,那也是张嘴就来的, 从未如此心虚过,现在竟然因为心虚有点不敢见他。
白薇:“小姐还去吗?”
静了一会,虞善:“你去帐门口守一会儿, 如果太医半炷香内没出来,就来告诉我,”
“是。”
半炷香后,莫兰进帐传话。
太医还是没出来, 除此之外, 冉海不知什么原因被余耶罚跪在帐外。
虞善手心微微握紧,叹了一口气,无奈再次起身, 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不过是一支红钗罢了。
这么安慰自己,走到余耶的行帐外。
果真看到冉海跪在门口,寒风瑟瑟吹打在他麦色的脸上,能看出他紧咬着牙关。
以冉海的功力不至于会冻成这样。
虞善疑惑上前,看到他后背浸着一条条的血渍, 伤口外翻不像是一般鞭子抽出来的。
在太师府一年多,除了冉流,见的最多就是冉海, 可她从未见冉海受过这么重的惩罚。
虞善垂眸看他:“出了什么事?”
冉海咬牙:“是属下该死犯了大错,小姐千万别管此事。”说着冷汗从鬓间缓坠。
这些伤他根本不在意,他是担心如果小姐去问太师,或者给他求情,太师会更生气。
到时候,小七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虞善微怔,这话更说明他受罚事情的严重性。她默了默跨步越过冉海,走到行帐前。
来的时候,侍卫就进去通报了,但现在里头的人还未让她进去。
虞善耐着性子安静等在原地。
隔了好半响,侍卫才来叫她,进去的时候太医已经收好了医箱准备离开,看到虞善来弯身,恭敬唤了声:“郡主。”
虞善上前:“太师的伤如何了?”
“这……”
许是余耶吩咐过不要声张,太医犹豫的看了眼余耶的脸色。
余耶未抬眼,冷沉道:“下去。”
由此打住了太医的嘴。
虞善见状,心底稍稍一沉,等太医离开,颔首问:“连我也不能问?”
余耶坐在榻边没答,衣裳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只眼色阴翳的看了她一眼。
虞善眸色微闪,但依旧迎着余耶的视线款步上前,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异样的红。
没多想,抬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惊觉他的热度。“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语气透着些许急切,又问:“莫不是今晚吹了风的缘故?”
余耶拉下她的手,声色淡淡:“无碍。”
虞善讪讪收回手,情绪莫名有些低落,抿了下唇,低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她是觉得余耶知道方才自己骗了他,故而有点心虚。
余耶什么场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细想方才的经过,自己的表现真的是很明显,而且吴西的突然开口也略显突兀。
余耶看着她低沉的神色,语气下意识缓了些:“你先回去吧。”
虞善听的心里有点闷,只能点点头转过身。
走了两步,她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倏然回过头快步走到余耶面前,弯身抱住他的脖子:“太师,对不起,那个红钗不是我的。我骗了你。”
余耶未料到她突来的动作,少女微凉的身体挂在他身上,令他意识静了一瞬,才幽凉道:“为什么骗我?”
这字面上听着有撒娇的成分,可从余耶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就有种不好好回答会死的预感。
罢了罢了,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虞善老实诚恳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个钗子跟徐润有关。”
余耶冷笑一声,抬手捏住她的肩膀作势往外推,虞善惊了一下将他脖子抱得更紧,叹气解释道:
“我就是怕你不喜欢,所以才骗你的,但徐润不会武功,应当不是他送来的。”
虞善抱着他,因此没看见余耶听完徐润二字后,眼底流露的阴郁与杀意。
余耶:“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
他问的很慢,虞善仿佛看到他阴恻恻的表情,回答更为谨慎。
“……唔,因为,因为我和他朝夕相处两年,且关系还不错,我这不是怕你吃醋么?”
虞善看不见余耶冷冷扯起的嘴角,只听他语气幽幽而笃定:“你是怕我杀了他。”
虞善惶然一震,抿了下干涩的唇:“你会吗?”
顷刻后,没听到余耶的回答,她这才稍稍退开身,抱着一丝希望的去看他脸色。
余耶未抬头,羽睫盖住他一半的眼色,但依旧看得出他此刻脸上的情绪比方才还要阴霾。
虞善思虑片刻,温着声儿道:“徐润是我的救命恩人,大良村两年多亏了他帮我。太师,我保证以后不骗你了,你别生气,也别去杀他,好不好?”
她现在担心余耶往下查这件事,不仅背后帮徐润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她还怕此时盛怒中的余耶真的会杀了徐润。
余耶眉头蹙的更紧,眸中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鸷。
他眯着眼,如鹰目审着脚下的猎物:“你……”
虞善心神一怔,这样周身漫着煞气的余耶,像她初次见到的模样。
这是余太师的样子,这才是余太师的样子。
可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今晚抱着她亲吻她柔声细语的那个余耶,似乎不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余耶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但她不喜欢这种样子的余耶,一点都不喜欢。
虞善吸气后退两步,盖下眸中的情绪:“太师还是先休息吧,等,等你心情好了再说。”
转身的刹那,手腕被一股大力握住,她垂首去看的瞬间被余耶拖拽过去,许是太过用力手掌撞到余耶左肩的伤口上。
余耶闷哼一声却未松手,反而长臂将虞善整个人环住。
虞善顿觉酒味萦鼻。他的头埋在她颈间,呼吸灼热而炽烈。
“虞善。”
他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甜味,嗓音沉沉又带着他独有的幽凉。
虞善轻‘恩’一声,静静等他后话。
余耶瞌着眸子,道:“我给你个机会。”
虞善侧首,脸颊贴在他墨黑的发间,不明白他现下的行为,更听不懂他说的话。
她问道:“什么机会?”
余耶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太子……我早晚是要除的,所以今后你不必再想着怎么利用我除掉他。”
虞善募得指尖一顿,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猜不到他话里的意思,缓缓问:“太师想说什么?”
余耶脸颊蹭着她的柔软耳垂,从她颈间微微抬首,声色淡漠而冷:“我现在可以允许你离开太师府,并且永远不再束缚你,即便他日你出了天京城,也无人敢欺你。”
虞善静默须臾,冷冷讽笑一声。
“原来太师是这个意思?”
虞善深深吸气,心口起伏明显,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太师若能全了我母亲除太子的遗愿,我也甚是感谢了。您放心,我虞善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说完,垂在两边的手猛地抬起去推余耶。
虞善气笑了:“放手!”
余耶闻言果真松开手臂,却没有完全放手,手掌顺势而下扣着她的手腕,虞善想挣也挣不开。
余耶深深凝视她,缓道:
“如果你今日不走,从今以后就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便是将来你死了,你的尸身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虞善心尖一颤,她回望进余耶的眼里那片深谙的湖泊里,他没有开玩笑,是认真的。
她微垂下眸子,仿佛周身安静下来。
余耶道:“现在,你选吧。”
这对从前的虞善而言,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母亲找到余耶让她取得余耶信任,不外乎就是为了除掉太子。
她手中还有秘闻阁,往后可以靠朝臣机密养活门众,她甚至还可以用郡主的身份作为掩护,日子可以过得自在逍遥。
换而言之,太子若是必死,那她现在根本不需要再留在太师府。
她自由了,她的人生自由了。
虞善眉眼沉沉,帐内陷入长久的沉寂,余耶并没有出言催促她。
只是隔了会儿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固着她的腰间将她身子提了一下,让她在他腿上坐的更稳妥。
但也因此,她的身子也和他贴的更近、更紧了……
虞善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抬眼的瞬间撞进余耶讳莫如深的眸子里。
余耶的脸色已经不见阴郁,露出一抹莫测的神情。他睨着她细白娇美的脸,慢悠悠开口:“不着急,你慢慢选。”
虞善:……不着急,你别捏我腰啊。
她吐出一口气,问:“我要是现在说走,太师真放我走?”
余耶几不可见的眯了下眼,轻声‘恩’了声,慢条斯理开口道:“所以。”
箍在虞善腰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你选择……”
虞善还在认真听着,忽而腰间吃痛,她背脊猛地一僵,快速接话:“这还需要选吗?!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离开太师府离开太师呢?”
余耶手劲儿略松,轻轻抚了抚方才用力的位置,语色轻悠:“当真?”
“自然真,我不是说过再也不骗太师了么?”虞善望着他平静淡漠的表情,柔情蜜意的笑了笑,两手搂住他的脖子。
“太师,你怎么能考验我对你的真心呢?多伤感情呐。”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嗤,虞善心底松了一口气。
妈耶,她方才居然真在余耶面前认真考虑离开太师府的事?
余耶这狗男人什么样,她还不知道?
还好刚才反应快,求生欲救了她的小命呐,她甚至怀疑若方才点头,余耶能当场把她头给削掉!
余耶不知在想什么,放在她腰间的手忽然不动了,由着虞善搂着他的脖子,感受着少女温软的身体,香甜的气息如春日扶风令他心静。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感觉少女周身一怔,余耶不紧不慢收紧手中力道,似是故意拖长音调。
“若哪日我发现你动了离开的心思,我就亲手一刀一刀剮了你。”
怎么还吓唬人呢!
虞善刚被这阴森森的语气镇住,余耶放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抬起,将她从身上掰开,继而托住她细白的脖子,快速附身贴上了她樱粉柔软的唇。
“唔。”虞善失力两手按在他肩上,这次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他进攻更急切更猛烈。
他含着她的唇一寸寸吸允,极尽耐心的撕咬着她的唇畔,待她吃痛微张嘴时,便攻城进去,攻势猛烈。
也不管她受不受的住,不像是亲吻,更像是惩罚。
虞善眼中一片氤氲,在他强势攻略之下,彻底化作一汪春水……
她终于招架不住,推开余耶彻底软倒在他身前。
“亲,亲不动了,歇会儿歇会儿。”
虞善心想,以前虽然知道余耶脾气怪,但没想到谈恋爱的余耶脾气更怪。
喜怒无常,根本摸不到他的门路。
唉,做太师的女人,真辛苦。
片刻,下颚突然又被余耶撩起,她掀起眼皮疑惑看他,听余耶问:“歇够了吗?”
???
还没说话,余耶就势穿过她的脖子揽住她的肩,稍一使力,虞善只觉得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的时候背心已经落到了实处。
余耶将她固定在两手之间,手肘微曲,再次就势俯下。
虞善起伏强烈,无法抗拒他如瀑而来的吻,她睁开眼蓦然待对上那双猩红变色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脸色更红,身体也似火炉般烤着她,突然再次感受到某个膈人的东西抵在她腿上。
她的心跳骤然变得更快,除了心慌,还有一丝丝对未知事物的紧张。
直到听到太医在行帐外,颤颤巍巍喊道:“太师,该喝药了。”
就是现在!
虞善突然用尽余力将余耶推开。
看到这样的余太师,她心底慌乱如鸡。直觉告诉她,得跑!
虞善飞速从余耶两手禁锢中逃脱,四肢灵活的爬向榻尾,微张的红唇呼着气,道:“太师,太医来了!你该去喝药了!”
余耶没想到她会突然逃走,皱了下眉头,面色不善。
虞善:啧,这表情才是真的欲求不满!
不由出声安抚:“喝药,先喝药,还是身体要紧,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感觉烧的不轻。太师,你可肩负着天京朝的重担,万万不能倒下!”
乖,您快去喝药吧。
今晚她可不敢再招惹余太师了,喝了酒又发烧的男人,脾气古怪难伺候就算了,关键就怕这样余耶什么都干得出来。
溜了溜了。
余耶默然一瞬,双手从榻上收回并直起身子,神色莫测的睥着她,开口道:“不许下来。”
虞善惊了,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
余耶将等候多时的太医唤了进来,而后坐在不远的桌上,太医一边重新给他把脉一边委婉提醒他喝药。
虞善有点无助,行帐虽大却也只是帐子,在这里头放个稍微响一点的屁,对方都能听到,更别说她妄图悄无声息从余耶身后跑掉了。
不可能的,逮到就是一条人命。
她坐在榻上因为苦思咬着指甲,抬眸想打量下余耶的动静,结果被他抓个正着。
虞善忙缩回脑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唇瓣触在茶沿上麻麻的甚至没什么知觉……
虞善有点心疼自己,这狗厮方才也忒用力了!
“太师,现在可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灼热无力?”太医小心翼翼的问道。
余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方才微臣给您把脉的时候气息尚稳,除了发热还没有旁的症状,现下气息紊乱且有温病之势。”
太医好似习以为常,又道:“太师,请恕微臣斗胆直言,这些日子您切勿劳累才好。尤其床笫之间……”
‘噗’虞善一口茶喷了出来。
余耶睨了她眼,眼中没有情绪,太医感到气氛的诡异,十分懂事的调转了话题。
“太师,您的伤口渗血,微臣得重新给您包扎一下。”
虞善擦干净嘴上的茶水,听到这句话神色顿了顿,又听太医再次劝他喝药:“太师,您还是先喝药吧,凉药恐伤身。”
她不用看就知道,余耶根本不会听,甚至还会觉得太医啰嗦,顺带赏太医一道视线电击。
不喝药可不行,思忖片刻,虞善站起身。
余耶撂了半个袖坐在桌前,露出好看的肩甲曲线,他身上的肌肤比他的脸色要浅一些。
太医正在拆他肩上的纱布,察觉到她上前,恭敬道:“郡主。”
虞善点头,瞧到桌上满满一碗黑黢黢的汤药,嘴中一苦:“那是什么药?”
“回郡主,是给太师缓解温热之症的。”
虞善突然话锋转向余耶:“那太师怎么还不喝呢?”
余耶觑着她,虞善也没在怕的,拖长音调:“哦……太师不会是怕苦吧?我还以为只有小姑娘才怕苦呢。”
太医闻言拆纱布的手吓了一激灵,真是活久见啊,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免得一会儿太师杀人的时候,血溅到他身上。
岂料,只听太师冷冰冰回了句:“烫。”
郡主:“烫?我试试。”
太医闻言忍不住抬了抬眸子,果真见到郡主捧着药碗一本正经试热度,不仅如此她还上嘴试了一下。
咂嘴道:“不烫了,就是好苦哦。”
盯着余耶有些黑的脸色,虞善笑了笑将药碗端到他跟前,抿了下唇间的苦涩,道:“真的好苦,太师喝不喝?”
真的苦。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没想真试,没想到这么苦。
不过也更想看余耶喝下去是什么表情。
余耶瞪着她,是的,瞪着她。
而后拿过她手中的药碗,连眼都没眨几大口喝了个干净,太医惊诧,原来郡主是为了激太师喝药啊,更惊讶的是,太师居然真喝了。
虞善竖起大拇指:真猛,是条汉子。
虞善道:“太师真厉害!不愧是太师!”
余耶轻哼一声,懒得理她。
虞善嘻嘻一笑,忽而笑意一顿,冷‘嘶’一声看向余耶的肩膀:“都两日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太医刚好把之前的纱布全部拆下,余耶肩膀的肩上血淋淋的箭伤触目惊心。
那他刚才还若无其事撑着手跟她啵啵呢?
太医道:“微臣也很疑惑,今日给太师加重了药剂,明日且看有无作用。太师这两日可千万别再用这只手使力了。若是造成反复撕裂,伤至基本,恐影响终身。”
虞善闻言,皱眉看向余耶,这么大人了咋还不知道注意点呢?啵啵的时候再帅,缠纱布的样子不还是很狼狈么。
余耶睨着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看错的话,她刚才对着他犯了一个白眼,呵,真是越发放肆了。
上一个对他翻白眼的人,什么下场?余耶认真思考。
是挖了眼还是直接杀了来着?
他尚在思忖的时候,虞善便脱口道:“心疼的表情呗。”
余耶挑了挑眉,算她识相。
等太医换好药后再次离开,不知不觉子时都过去了。
虞善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道:“太师,我困了。”
余耶看着她打完哈欠后雾蒙蒙的眼睛:“回去睡吧。”
虞善听到能回去睡觉了,当即弯起眉眼,还以为余耶真要把她扣下来呢。“那我回去啦。太师好好休息。”
走到行帐门口突然想到什么,缓住步子。
内心稍稍挣扎了一瞬,最后还是挪了回去,余耶见她回来只淡淡看着她,仿佛只一眼就能看透虞善的想法。
他手中摩挲着茶盏,道:“不是你该管的。”
虞善:“我不知道冉海犯了什么错,但瞧着他背上伤得不轻,外头天寒地冻下着大雪,他这样在跪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呢。”
见余耶不看她,也不说话。
又试探道:“他死了,谁来伺候太师保护太师呀?要不,太师大发慈悲饶他一次吧?”
余耶指腹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幽幽喃道“你今日想救的人,倒是多的很呐。”
虞善听到这话,直觉不宜再劝,刚庆幸余耶没再提徐润和红钗的事情,若是他因为这个再提起来,找人去查……
瞥了眼行帐门,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我就是担心你没人照顾,你这不是还生着病么?”她轻声道。
余耶:“你来。”
虞善眨巴着眼看他。
“你来照顾我。”余耶也不理会她到底真傻还是装傻,没有生气,反而漫不经心又说了一句。
虞善咬了下舌头,废话啥?救人把自己撂下了……
还好余耶后面又加了句:“明日一早自觉点过来。”
“哦。”她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啦,太师早点休息。”
余耶‘唔’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虞善感觉方才给冉海求情好像又让他不高兴了。
虞善走出行帐,立于冉海身前,冰雪天里,他泛着青色的脸上竟滚着豆大的冷汗,可见伤得有多重。
“明知太师是什么性子,你去招惹他做什么?”她轻声道。
虞善想了下过往经验,分享道:“实在受不了就求饶吧,面子哪有命重要。”
冉海心底叹气:不是谁都能跟您一样,认个错求个饶太师就宽恕了。
冉海咬着腮帮:“天凉,小姐快回去吧。”
虞善也没再多说,回了行帐。
丑时一刻
大雪纷飞,鹅毛大的雪花闻着风,绕着巨大草坪上的上千行帐飞舞。
黑夜被雪白覆盖,更显幽静。
万籁俱静的雪夜,余耶的行帐却还烛火通明。
虞善走后,冉海又跪了一个时辰,余耶传他进帐的时候连起身都需要侍卫去扶,那锯刺鞭是冉河鞭打清心廊的人所用的,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十鞭下去背上基本就没与好的地方了。
而他受了整整二十鞭。
冉海控制因为痛意而轻颤的背脊,回答余耶的问题。
“太师赎罪,属下真的不知道小七现在何处。”
“那就查。”余耶的指腹轻敲在杯沿,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语调轻缓,音色幽凉继续道:“找到他,杀了他。”
冉海周身一震。
“太师……”
余耶目光如箭倏然打在冉海身上,缓缓道:“求情者,死。”
冉海咬了咬牙:“太师,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劝住他,是属下默许他进入小姐行帐的,是属下该死!求太师饶了小七这一次吧!”
“既如此,那你便与他一道上路吧。”
“太师,江侍卫求见。”
余耶说完,帐外传来侍卫的传话。
冉江走进行帐。余耶眯了眯眼,声如寒霜:“你也是来求情的?”
冉江看了眼冉海血肉模糊的背,跪地道:“不,属下找到小七的线索了,愿亲自将他带回领罪。”
余耶盯着冉江清冷的脸,凉凉道:“不必带回。”
冉江默了一瞬,这是非杀不可了。
“是,属下明白。”冉江拱手又道:“太师,小七是冉海选出来的,故而心软失了分寸,恳请太师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宽恕他这一回吧。”
余耶闻言,轻勾起唇角,细细咀嚼道:“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的在他眼皮子下帮着那混账,勾搭他的人?
好得很。
冉江心底微沉,头叩的更低:“太师,冉海是七卫之首,便是看在剩下五卫的份上,饶他一次。求太师开恩!”说完侧眸看了冉海一眼。
冉海闻言咬了咬牙,冉江素来冷漠,如今愿意为了她再三求情,心中终是不忍。
“属下知错,求太师饶恕、开恩。”
余耶注视着地上的二人,脑中突然响起虞善软糯求情的样子,皱起眉头。好半响,起身挥了挥手:“滚吧。”
冉江松了一口气,带着冉海走出恭敬退身。
冉江扶着冉海走到休息的行帐口后,将他猛的推开,冉海随即痛的龇牙咧嘴,还好反应快手里杵着剑柄,堪堪稳住身体。
冉江不理会他的伤势,面露厉色,声色更冷:“你今日错了三件事。”
冉江:“第一,你明知太师对郡主是什么心思,却仍没有制止小七靠近郡主的行为;第二,既然小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执意寻死,你便不该再为他向太师求情惹怒太师;第三,”
她蓦然停住的话头令冉海不由看去,见到她眼中隐忍的怒火,心中猛地一颤。
他用手中的剑也随着他的心轻颤着。“第三呢?”他问。
“第三,你不该为了替小七求情,危及自身。小七动情犯了禁忌,你数度心软同样犯了禁忌!”
冉海默默看着她盛怒的眼睛,眸色黯然下来。
“你也不冒险替我求情么?”
冉江面色不改,冷笑一声:“你别多想,小七救不了,你却还能再活几天。”言罢,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又道:
“没有人能违抗太师的命令,你真是糊涂了。”
小七动情就算了,现在这种行为跟和太师抢女人有何区别?
不是寻死是什么?救?便是赔上七卫的命也不可能改变太师的决定。
冉江对小七了解不多,但也是在她手里训练过的,当初看他性子坚韧故而才认同冉海将他选为七卫最后一人。
不想如今这份坚韧竟变成了执拗。
翌日,清晨。
大雪落了一夜,此时又悠悠荡荡的飘起雪花来,如千树万树的梨花坠地,有种别样的静怡美好。
虞善从行帐出来,打了个哈欠。
“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依您的吩咐太师的药会在膳后送来。”莫兰低声道。
“唔,知道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看了眼余耶门口,冉海已经不在那里。
莫兰见状,上前:“海侍卫回去休养了。”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还未可知呢。”
虞善也没报多大希望,揉了揉眼睛,又拍了下脸颊稍稍清醒了些。
吴西看着虞善困不成人的样子,贴心道:“小姐忍忍,左右也就半个时辰,您可以陪太师用完膳再回来接着睡。”
虞善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半个时辰?但愿半个时辰余老爷能放过她。
她走进行帐,莫兰几人就没有再跟着了。
余耶双手抱胸,穿着一身浅色里杉,如瀑的长发顺在腰后,站在梨木的雕花衣橱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动不动。
“太师,你干嘛呢?”虞善站在她身后,疑虑问道。
余耶扭头看向虞善:“你来选。”
说完转身走到榻边坐下,虞善看到玲琅满目的华服,顿时无言。
虞善:……哦,原来您这么苦恼是在纠结穿什么衣服?
难不成余太师每日起床都是这样冥思苦想穿什么,可能有一天还会因为想不到穿什么而发脾气?
恩……想到他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她又细细观察了下余耶,刚刚起床的余太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未着锦服,未束墨发的样子,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她突然有点开心,指着一套冰蓝色麒麟祥云袍:“太师,穿这个好不好?”
他素来喜欢穿深色系,浅色是极少的,偶尔看见她都会眼前一亮。
余耶随意看了一眼,点头。
“可以。”
虞善:???那你来穿呀,啥意思,我还得给你穿呐?
余耶直接脱去了外衫,身上只留下亵衣亵裤,见她还不动弹,勾了勾手:“给我穿。”
虞善无语取下衣衫走过去,他是不是也太自然了?反倒是她看着他这打扮,变得不自然起来。
“平常总不会是冉海伺候你穿的吧?”
脑中浮现冉海那个老爷们,给余耶这个老爷们穿衣服的样子,额……还挺有趣的。
余耶古怪觑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虞善怕被看穿心思,略有些心虚,颔首又问:“那是太师自己穿的?”
“废话。”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自己穿?!
“那你怎么不在身边放个伺候的丫鬟?”她问。
这也是她长久以来好奇的问题,到现在为止,除了冉江,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哪个女的伺候。
余耶淡淡:“麻烦。”
从前不是没有过,但个个心思诡异,今儿个在他身上撒水要来脱他衣服,明儿个又是自己脱干净了往他身上爬。
又或者是皇上、太子其他王爷的的眼线。
不胜其烦。
余耶又道:“不过往后也可以考虑。”唔,我看你当贴身丫鬟就挺不错的。
心底的话音刚落。
虞善:“……这怎么穿啊?”她拧着脸,抖了抖纠缠在一起的衣带。
“虞善,你故意的吧?”
“我没有。”她面露委屈,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我又没有伺候男人穿过衣服,我当然没有经验了,你嫌我穿得不好,你找别人穿呀。”
余耶望着她真实委屈的眼睛,默了默,抬手摸了下她的头:“来,好好解开,重新穿,我教你。”
“?”
说完余耶在虞善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握住她的手去解凌乱的衣带,解开后又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耐心告诉她穿着男装的顺序……
虞善侧脸贴在他只着了亵衣的怀里,手肘撞了撞他硬实的腰身,软声质疑:“我会了,但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穿啊?”
余耶的手固着她的腰,推了几次他也没反应。
关键是什么,关键是她意识开始不可控制的,往他身上某个再次膈硬着她的地方飘去……
重华门门主的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
太师的小鸡又、又长大了。
余耶闻言从她腰身收手,微微打开双臂示意虞善动手。
虞善稍退身,依照余耶所言开始一件件往他身上套。
“穿个衣服,你脸红什么?”余耶觑着她的越发红润的脸颊,一本正经发问。
虞善:“……没。”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言罢,给他穿衣裳的动作随之加快。
等穿好衣裳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余耶身体抱恙今日不用去见皇上,连发冠都没戴,随意束着发坐到桌边和虞善用膳。
虞善的脸色终于从触鸡的恐慌羞涩中恢复过来。
“听说昨晚李宗华扛不住晕过去了,端妃找着机会求了情,皇上就松口了。”虞善喝了一口粥,随意说起。
余耶:“你若还没消气,再找机会收拾他就是了。”
虞善:“那倒不是,这不是闲聊嘛。说起来,冬狩真没意思,我都想回去了。”
余耶轻嗤,来时兴奋的是她,没意思的也是她,他将一块带着虾肉的蛋饼夹到她碗里。
漫不经心道:“后日就能走了。”
虞善好像听出了里头的安抚。
“不能提前走嘛?”她咬下蛋饼,想到还要困在这里两日,语气不由带着嗔意。
余耶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略微思忖:“可以。”
“真的?”她眸光发亮。
“我又不是骗子。”
虞善咬住筷子一顿,行行行,她是骗子好了吧?悻悻然闭了嘴。
余耶喝完药神色困倦没什么精神,没再理会她直接上榻睡觉去了,虞善乐得自在也回了自己帐子。
但是没睡一会儿,就被莫兰唤了起来。
虞善神色不悦冷眼听着莫兰的意思,余耶叫她她不去可以哄哄就过去了,可现在是端妃叫她去,她还真只能应承。
“小姐,奴婢还是去给太师通报一声吧。”
虞善点点头,若她真是被端妃喊去,那肯定是要告诉的余耶的,她可不是那些不愿给男人添麻烦的女人。
不过,脑中不由浮起余耶布满血丝的眼睛。
“莫兰你留下,若我半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去找太师。恩……让太师来救我。”
白薇闻言,呐呐道:“小姐,您这么说,奴婢都有点怕怕的。像是去上战场一下。”
吴西抱着手臂:“被端妃叫去,与上战场有何区别?”
“白薇把东西带上,我们走。”虞善抬起眸子,目光淡然平静,她大概已经预见到要发生什么。
忍了这么久,终是忍不住了是么?
虞善走到端妃行帐,门口的昌德上前对着她行礼:“郡主,娘娘有些不舒服刚歇下,烦请郡主稍等片刻。”
“哦,娘娘不舒服?”虞善扬了扬眉头,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呀?
这么拙劣的宫斗戏码,还在拿出来使,可见此人见识浅薄,毫无长进。
她点头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等娘娘身体好了再唤我好了。”
“郡主留步!”昌德忙道:“娘娘还未开口,郡主怎可先行离去?”
“那是娘娘不开口,我就等站在这里吹风受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端妃娘娘意思?”
“当然是,”昌德猛地顿住,没想到这人脑子转的这么快,险些掉进话坑里。
白薇:“昌德公公,太师还等着郡主回去呢,你还是去向娘娘禀报一声吧。”
昌德转了转眼珠子,勉强提起笑:“郡主稍等。”
虞善斜眼睨着他,没搭理。
隔了半晌,端妃行帐内却依旧没动静,旁的还好虞善就是觉得脸冻得疼。
“看来端妃娘娘起不来了,叫她去禀报一声,就说我走了。”虞善下巴点了点边上的婢女。
那婢女闻言脸色都白了,也不知是看到她像洪水猛兽,还是里头的人像妖魔鬼怪。
婢女进去禀报后,昌德很快走出来,笑肉不笑道:“娘娘起了,请郡主进去。”
入门之际,看到那传话的婢女捂着脸、红着眸子站在避让她。
啧啧,这端妃果真是妖魔鬼怪。
端妃的行帐十分讲究,中断隔开,里头是内室,外头摆着贵妃椅,各色装饰华贵非常,可见她如今尚算圣宠。
不过,听说最近宛妃势头突起,略有追赶之势。
“崇华郡主,好生威风啊?本宫请你倒像是请了一座菩萨过来。”
端妃突然尖涩的音色传来,暂且打断了虞善对她行帐布局的欣赏。
虞善听着她寒碜自己,也没在怕的:“娘娘谬赞,虞善□□凡胎愧不敢当。”
随着端妃的一声冷笑,贵妇的身影扶着婢女走进了虞善的视线内,端妃缓缓在贵妃榻上坐下。
阴冷的眸子幽幽抬起,看着虞善,道:
“虞善,你可知罪?!”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天日万,j.j.人.亡……(看得懂吧,哈哈哈哈)
谢谢公主的地雷*2还有营养液*2~么么哒~~~
wb:晋江猴头箍
欢迎大家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