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善到孟澜的时候, 申时刚过。
除了孟涟漪这个常驻太子妃, 后面七日来的天京贵女里就虞善和元喜的身份最高。
这几日后,元喜等人就该回燕楚了。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次元喜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否则之前那么多机会她不来,偏偏赶在自己到这儿的时候跟来。
“本宫还以为太师舍不得你来呢。”孟涟漪一脸和善走到虞善跟前。
虞善刚走进祈福司的大门,就看到孟涟漪款款走近。
这么客气,还亲自来打招呼?这女的以前见到她, 可是连眼皮都不抬的。
虞善笑笑,道:“那娘娘是因为知道太师舍不得,所以才点我名儿的吗?”
虞善这边刚提了股气,想跟这高风亮节的太子妃讲讲戏, 孟涟漪这头就似看透了她的花招,很快停止了这种假模假式的寒暄,吩咐人带虞善去住的地方后,便转头离开了。
虞善有点失落。还想着若孟涟漪继续跟她逼逼, 她就当场表演口无遮拦、年纪小不懂事给她看呢。
可惜了。
祈福司同寻常的大院差不多,分别有主院次院还有一座观音祠堂。主院便是孟涟漪住的地方, 虞善则安排在贵女们住的次院。
“小姐舟车劳顿,明日还要早起, 今晚早点歇下吧。”莫兰一面铺床一面道。
虞善打了个哈欠:“再等等。”
话音刚落,门口的冉江扣门恭敬且低声道:“小姐,燕楚五公主求见。”
虞善扯唇,示意莫兰倒茶, 又对门外道:“请。”
元喜披着斗笠长袍入内,遮的很严实,解下斗笠的瞬间露出那张绝色的姿容。
神色恬静,眼神如水般轻柔却又难掩韧劲。
她抬眸望向虞善的那个瞬间,虞善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什么柔弱的小白菜,这就是一朵小黑莲。
虞善春风满面,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公主请坐。”
元喜坐下后,看了眼虞善身后站着的莫兰二人。道:“可否单独和郡主说会儿话?”
见虞善点头,莫兰吴西二人随即退了出去。
虞善静静看着元喜,后者垂了眸子声色轻柔:“我来是想与郡主做个交易。”
“哦?我与公主能做什么交易?”虞善兴致盎然。
元喜抬眼,那张脸转瞬间已经换了表情,淡漠的眼神中带着她看不透的深谙。
她逐字道:“我可以帮太师府除掉太子。”
虞善道:“我有点不太明白公主的意思。”
元喜轻轻一笑,慢慢道:“郡主不必试探,我先开诚布公。为了解除我的困境,我用玉佩为引刻意接近过太师,但很快放弃了。”
余耶自始至终也没看她一眼,神情寡淡直到看到虞善的马车,才有了一瞬的松动。
她便知晓,余耶对她是真的没有兴趣。
元喜顿了顿又道:“我那三哥平日以我痛苦为乐。清和公主为哄三哥高兴,故意安排那几个蠢货跟着欺负我,想让我害怕。连着跟了两日,直到他们中的人无意说出曾也为难过郡主,我才重新考虑或许我应该接近的人是郡主。”
“那日我在南街看到你,便知道这是个机会,后来太师也恰巧出现,当时我很高兴,心想若是太师出手,或许还能注意到背后清和和我三哥的勾结。可是……”
听到这里,虞善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和太师都没出手。”
“是,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也无妨,至少清和公主派的那几个人死的很惨。”
虞善点点头,其实元喜的计划还是很成功的,因为后来余耶也查到清和和三皇子确有勾结。
虞善问:“那七皇子的出现也是你安排的?”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元喜可真是一个布局的奇才。
元喜摇头:“不,七皇子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
虞善:“你信誓旦旦说能帮太师府除掉太子,你能做什么?”
元喜:“这些日子,我三哥通过清和公主,再通过长公主私下见到太子。他在燕楚常年抬不起头,就想在天京闯一番天地。而太子因禁足心有不甘,又逢尚书府遭难,如今更因治水不善犯下大过,早就坐不住了。”
她目光冷淡又透着几次阴郁,从前那股子的清冽干净似乎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她看向虞善,道:“这样的两个人现在勾结在一起了,郡主觉得他们会商量些什么?”
虞善眨了眨眼,单手撑在桌上:“唔,造反?”
元喜看着虞善平静的表情,顿了一瞬,点头。
“所以,你有太子造反的证据?”虞善问的很慢,语气落的很轻。
她没有掩饰眼中的希翼,说起来,她比谁都希望早日除掉太子。
可惜元喜道:“暂且还未有,但很快会有的。”
虞善略微收敛失望的情绪,道:“我有理由不相信你。就算三皇子真和太子商量造反,凭三皇子对你的厌恶,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喜冷笑一声,目光中透着恨意:“我那三哥为了羞辱我,连日里将我当做舞姬给他和太子助兴,陪他们喝酒,他一直拿我弟弟要挟逼我听话,所以时常不避讳我。”
虞善:“……看来三皇子真的蛮讨厌你的。所以你想利用勾结谋反一事,除掉他?”
说完眸光微沉,略带着审视看着元喜。
元喜肯定点头道:“是,这是我的目的之一。”
虞善默了默,她这老实巴交承认的样子又像是小白花了。转而好奇的问:“其二呢?”
元喜道:“其二只有此事成功之后才能做。”她想了想,道:“到时我会在天京城找一个稳妥的靠山,留在这里。但这都是后话。”
起初她用玉佩接近余耶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但余耶对她无感,她便放弃了,她要找的是个能让她安安稳稳留在天京城的靠山。
虞善惊了,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回答。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万里之外的天京朝谋生?挑战自我吗?
“我知道郡主奇怪什么。天京城的水固然深,可对于我而言,那座深宫才是最黑暗的。郡主不会知道那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恶鬼。”
虞善问:“那你弟弟呢,不管了?”
“当年我为了他决然走进那座囚牢,护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虞善眼前一亮,够狠,我喜欢。有此等见地的人,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识到。
突然有种志同道合的欢喜感。
虞善认可点头:“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第一,近来太师府的动作都是冲着太子来的,第二,郡主是重华门的余人只会更想除掉太子。”
她何止是余人?
行吧,被说服了。
虞善眼皮有些酸,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行,只要你拿到他们二人谋反的罪证,到时候即便皇上不处置三皇子,我也替你除了他。”
元喜面色一喜:“郡主当真?”
虞善:“事成之后,你也不用找什么靠山,以后姐们我就是你的靠山。”
……
元喜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虞善在桌边坐了许久,好半响,吩咐吴西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了三枚药丸。
虞善:“一人一颗,吃了。”
吴西:“小姐担心有人下毒?”
这是虞善自己研制的避毒丸,不说百毒不侵,却也能防大部分的毒。
虞善:“元喜说太子曾透露过长公主会借此机会对我下手。”
这里好歹是皇上皇后都关注的祈福司,还有大批皇城的侍卫镇守,长公主如果真想动她也不太可能明着刚,还是下毒的几率大一些。
防着吧,谁让她怕死呢。
夜色正浓,外头雷雨交加,天更似被捅破了一般,豆大的雨倾盆而落,下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减弱的趋势。
虞善一直没睡着,加上打雷就更睡不着了。
屋内的烛火吹得晃晃悠悠,她实在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就在这时候烛光募得灭了!
她懵了一瞬,抱剑守在床边的吴西和莫兰,默契的挡在她身前,门口同时响起了惨叫。
冉江守在门外,虞善数着惨叫的声音,一个,两个,三个,哎呀,刚才冉江是一剑杀了一双么?数到第几个来着?
不是她狂,在太师府这么久,已经很久没见过刺客长什么样了。
外面的动静很快停了,随后响起侍卫整齐赶来的步履声。
虞善:……有一个群体,他们永远准时的出现在战斗结束之后。
“末将救驾来迟,请郡主恕罪!”
虞善裹上披风抬了眸子,莫兰上前打开门,门口一堆的血迹尸首已经被人拖走。
侍卫统领单膝跪在门口,神情慌张。
虞善看了他一眼,便转眸落在冉江身上:“有活口么?”
“回小姐,留了二人但都服毒自尽了。”
虞善点点头,没有多说,摆摆手莫兰便重新关上了门,门外的侍卫统领冷汗直流,方才雷声密布根本没听到刀剑的动静,还是有人看到院门外的守卫的尸首才来通知他。
旁人还好,偏这虞善是太师府的人,若余太师知晓,后果……
虞善摸着下巴思忖,不惜动用死士来杀她,倒是很像赵姝一贯的作风。
但她身边跟着什么人,赵姝心里没数么?凭着这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就想来干她?
虞善不知道,其实这些人不算三脚猫功夫了,便是冉江和冉流二人联起手也还是费了番力气的。
没一会儿,后厨送来一些热茶和点心。
虞善折腾了一会儿肚子也饿了,莫兰试毒后她便安心吃了起来,这后厨大概也是打听过她的喜好,送来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用完点心,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雷雨依旧还未停下,虞善摸着肚皮听着雷声,突然有些不安。
总觉得还要发生什么事。
丑时
虞善捂住火烧火燎,疼痛异常的心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瞪大了双眼感受着喉咙口的腥甜。
虞善:……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居然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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