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你的麻烦呢?”伊缪森微微歪着头,好似单纯疑惑般的问。
弗瑞的独眼紧紧盯着作家,“我的特工处理的都是危险的任务,你知道特权受限会让多少人丧命吗?”
“我以为数字是零。”伊缪森完全不为所动,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可别告诉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们会在乎不能打破规矩。紧急状况嘛,当然顾及不了那么多,我完全可以理解。”
略一停顿,作家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你们大可见机行事,我相信官员们也可以理解的。”
弗瑞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斯提门特没说错,他当然不会为了死板的权限让自己的特工毫无意义的牺牲,但每次他打破权限——就算有充足的理由——也就是在交出把柄。
那些官僚可不在乎这是不是必要的,油滑的老狐狸们永远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问题只在于他们想不想使绊子而不是有没有理由这么做。
从斯提门特赶走那个针对斯塔克的议员开始,神盾局察觉了这个人的危险。但弗瑞刚把监视的特工派出去,就接到了好几个高层的电话要他注意分寸。斯提门特是美国极其宝贵的文学大师,如果他放出什么被政府恶待的风声——老天,国际上美国会被喷死,国内政府支持率下降绝对不会少于五十个百分点!
可这更证明斯提门特的危险性。弗瑞应付着这些官员,直到他接到越来越多的施压几乎变成上层直接命令他不要这么做的程度。
那他就不能这么做。就算他自己心存怀疑和忌惮,神盾局不是说一不二的皇帝他得服从政府的命令得对上级负责。
弗瑞只能把特工撤回来,但他动作不够快以至于又接到通知被禁用了几条权限,包括擅自监视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物这条。
弗瑞简直不想说被禁用了权限给他们的工作带来多少麻烦。作为局长他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跑去跟那群官僚做报告试图解禁,每次都被极具官僚作风的左推右挡说一堆没意义的废话浪费一整天,到现在为止也才要回了一条权限。
所以弗瑞现在听见他这样暗示头就极其的疼,心累的不想去数自己已经被斯提门特握了多少个把柄,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他们当然会理解……”
“要相信政府……”伊缪森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是吗?”
弗瑞对上他的眼睛,短暂的失去了言语。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这大概是弗瑞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句子,因为斯提门特的眼睛——那是深渊吧,是潜伏在深深海底的无尽空洞。沉冷如溺水的船被浸死在海洋,幽邃如黑洞吞噬万物,冷漠的如同超越一切的旁观者,眼里映出森罗万象却又一片虚无。
这太危险了。他是什么?神吗?魔吗?但总不像人吧。
“Well。”托尼似乎对僵硬的氛围没什么察觉,把箱子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就很不客气的对神盾局下了逐客令,“谈话愉快哈?既然你很忙我就不留你了,还是你想要点快递费什么的?”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伊缪森。
“再见。”伊缪森对托尼笑一下,很配合的对弗瑞说,彬彬有礼的好像刚才威胁要抓人把柄的不是他,“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有个更友善的氛围。”
他看托尼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正常了,所有幽深都埋在海面下,而海面上是倒映的星子,明亮温和的光芒无疑是属于人类的。
弗瑞紧绷的神经猛然松弛,才发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斯文礼貌的作家。他难以言喻的又盯着文学家看了几眼,瞧瞧斯塔克,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带着娜塔莎离开了。
即使刚才伊缪森吓人的时候也没有波及身边的朋友,因此托尼根本不知道弗瑞刚刚看见了什么。大门一关上他就笑出声来,侧身面向作家,“提醒我下次见弗瑞一定叫上你,伊缪。这真难得。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说的我好像很坏一样。”伊缪森无辜的微笑,面对托尼的时候温和无害极了,“我只是乐于给我的书迷们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比如几名为自己的工作部门忧心的可敬长官,以及为国家财政兢兢业业的优秀议员?”
政府的资源又不是无限的,每个部门当然都希望自己能分到更多。军队、FBI、CIA等等,以及不乐意给钱的议员们——政府内部的派系可没那么齐心,在一些时候很乐意打击对手争取利益。
尤其神盾局——它的隐蔽性和独立性,很遗憾的,让它格格不入且难以拿出足够证明自己的政绩,大家会觉得凭什么这个好像没什么用的部门要来分我们的份额?
文学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发现机会后自动赶上来踩一脚的人才是最多的。同样因为隐蔽和独立他们平时抓不到神盾局的把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秉着政客的本能没人愿意放过。
“哦噢。”托尼只是懒得理会但他很快理清了思路,挑高眉毛肯定的感叹,“你就是坏透了。斯文禽兽。”
“这是合理竞争,我保证流程正规合法。”伊缪森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
托尼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清清嗓子也故作严肃,“好吧,你是个守法公民,钢铁侠说的。”
“哦,多谢?”伊缪森眨下眼睛,配合的说。
“OK,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这个。”托尼转头把箱子完全打开,笑容逐渐收敛换成认真的神色。
最后他们还是回到托尼家看完了箱子里的东西。老式的胶盘在放映器里转着,在前面的幕布上投出旧时的影像。
托尼翻着父亲的笔记,随手做些记录,基本不怎么抬头去看屏幕,伊缪森倒是看得饶有兴趣。
“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托尼一边计算一边嘀咕,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冷淡模样。
如果他抬眼的时候没总是顺便瞄上一眼的话。
“很有趣啊。”伊缪森托着下巴,突然“哦”了一声。
托尼抬头,看见影像里面小时候的自己偷偷跑到父亲背后,好奇的拿起桌子上的模型。
“嘿,托尼!你在干嘛?那是什么?”霍华德很快发现了,转过身严厉的说,“放回去,放回它原来的地方。”
托尼不出意料的撇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他从来就不喜欢我。”
伊缪森摇摇头,“也许他只是不会表达。”
“哦得了。”托尼不以为意的摊手,语气轻松的好像他根本不在乎一样,“他从没说过爱我甚至没说过喜欢我,这没什么。”
伊缪森看见了他眼里的黯然,显然托尼并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不在意。他遗憾着这个,至今都是。
“我不这么认为,托尼。”伊缪森认真的说,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随即玩笑的眨眨眼,“你知道我能看穿一切所以,不如继续看下去,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虽然仅仅是影像但足够作家看清了,托尼只是身在其中才难以发现。他确定霍华德特意把这个留给托尼,一定有他的理由。
“Oh……”托尼应付的拉长声音,瘫在椅子上无聊的翻着笔记,翻到空白后就把笔记一合扔到旁边。
影片还在不紧不慢的放着,托尼闲不住又去够桌子上的饮料。他刚把杯子拿到手里,就听到有人叫他。
“托尼。”
熟悉的声音和正式的语气让托尼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屏幕。
霍华德靠在放着模型的桌子前,认真的看着镜头。
“你太小了,现在还不懂,所以我提前帮你拍下这一段。”霍华德说,虽然只是一段影像却好像跟托尼面对面的交谈,“我建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不知不觉托尼已经变成了正面看着屏幕的姿势,双手环着膝盖专注的听着。
“What is and always will be my greatest creation,”不擅长表达的父亲看着镜头,以及屏幕外的托尼,毫无疑问的说,“is you.”
投影出来的光消失了,托尼还静静的坐在那。伊缪森偏头看他,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哭了?”
托尼回过神,用力眨眨眼睛,仰起头又转了圈眼珠,努力把那层水光眨掉,“你绝对看错了,我才不会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哭鼻子。”
“哦是吗?”伊缪森失笑,不想提醒他睫毛还湿着,“所以我说的没错,你父亲只是不擅长表达。”
“对对,世界文学家总是对的。”托尼敷衍的点头,翻了个白眼。
“你也一样。”伊缪森没好气的说,“或许该说青出于蓝?在扭曲自己表达意愿这方面。”
“我才没有!”托尼跳了起来,“你猜怎么着?我决定去跟佩珀罗迪讲和!”
伊缪森非常欣慰,“很好,你终于长大了。”
托尼把脸皱了起来,十分嫌弃的“呃”了一声,“拜托你会让我以为你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你只比我大两岁伊缪!”
伊缪森笑起来,“好吧好吧,那祝你别被赶出来?”
“佩珀才不会这么对我。”托尼嘴硬的说,声音却心虚的很,顿了顿后看着伊缪森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好主意,“你跟我一起来,伊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