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稀客啊,欧尔麦特。”
从门内的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这样说道。
“‘和平的象征’大驾光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
迎着昏暗的月色,欧尔麦特一言不发地看着那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端正到近乎优雅的步调向他缓缓走来。
那个男人衣冠楚楚,甚至连领口弯折的角度和头发固定的弧线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但名为八木俊典的第一英雄内心明白,这只不过是食人的鬼怪剥下了人的皮囊、裹在自己的身上形成的伪装罢了。在那皮相下是无视法理伦常、践踏无辜人生命的一团丑陋模糊的冰冷血肉,他的爪牙锋锐狰狞,是恶魔探出唇边的利齿,只要认准了猎物就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地将他一并拖入深渊。
当真是个……怪物。
“你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欧尔麦特微微错开双腿,重心下压,“我今天特意抽出时间可不是来跟你闲聊的啊,ALL·FOR·ONE!”
“嘛……真是心急啊,居然想一下子就跨入主题……”男人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了一点点弧度,“我倒是不想让你就这么如愿呢,欧尔麦特。”
“少说废话——”欧尔麦特瞬间暴起,只是一闪的功夫,快到连残影都从风中消失的铁拳毫不留情地砸向了男人的面部,却被微微侧头躲过,同样快到极致的一只手牢牢接住了那拳,包在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手中。
“嘘——”男人手臂上的肌肉暴增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他死死地握住欧尔麦特的拳头,脸上甚至还挂着那种好似他掌控了一切的轻松表情,“我只是想要叙叙旧而已……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过暴躁,比不了你师父的半分耐心。”
“——你怎么敢——”欧尔麦特瞬间瞪红了一双眼睛,腰部用力一扭,以左脚为轴右脚猛力向AFO抽去,“——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她!!!!”
男人松开了欧尔麦特的手,只是轻巧地一转身便躲过了袭来的鞭腿,脚下一蹬地迅速弹起,一跃跳上了高空,在下落过程中突然一顿,竟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我还真没想到啊,志村菜奈……”男人看了看被拳风擦过有些红肿的手心,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原状,他低笑一声抬手,无数利刃在他手指上迅速成型,如同锋锐的钢铁森林般向着欧尔麦特疾袭而去,“那样一个软弱虚假的女人,倒是让她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尖利的钢刺在欧尔麦特的身体上划出了无数细口,血液从细口中渗出来,又因欧尔麦特过□□速的移动飞溅在了地上,留下星星点点刺目的红色。
欧尔麦特躲避着来自尖刺的袭击,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痕迹,他的眼底渐渐被暴怒充斥,钴蓝的眼睛在夜色里放出锐利的冷光。
“你,”欧尔麦特猛的向后一跃,右拳蓄力,上半身紧绷成一张弓,右拳用力向上挥出,“——不配提她的名字!!”
“——Texas Smash!!”
一拳挥出,拳风卷起周围的空气,空间似乎都变得扭曲,风刃卷起周遭破碎的石块泥土一股脑地向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砸去。
AFO只在空中凝滞了一瞬,就用寻常以速度著称的英雄都不能有的极速脱身开来,只一呼一吸间便远离了那拳所造就的飓风。
“啪,啪,啪。”
男人鼓起了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中意的东西了一样,甚至连眼神都亮了。
“真的是——太棒了啊!欧尔麦特!”AFO笑着,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无比真诚炽热,“果然,只有把One·For·All交到你这样的人的手里,才能发挥它自己的价值!才配称之为我的对手!”
疯子。
欧尔麦特想到。
在他面前站着的,不仅仅是ofa的创作者,还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将自己的理念贯彻到底的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疯到极致,所以他的内心毫无破绽可言,而他又善于捕捉人内心的弱点,利用那一丁点儿的污渍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扩大。
他总会达成自己的目的的,曾经有胆量直面他的人,要么成为了他的走狗,要么成为了坟墓里新增的那一捧骨灰。
但这一切,终将被他——欧尔麦特所终结。
“哦?是吗——”欧尔麦特回答道,跃至空中,拳头接连不断地挥出,拳风撕裂空气,猎猎作响,“——被你这么称呼,我可不感到荣幸啊!!”
“天真!!”AFO暴喝,双手突然化成了机关枪口,不住地向外轮转着射出赤红的子弹,被欧尔麦特用拳一一挡开,他们在空中交锋,常人甚至都不能用肉眼捕捉住他们战斗的身影,但看到了也无非只是说一句旗鼓相当。最后二人不得不在一次对拳中被迫弹开,各自于战场的一角站起。
硝烟弥漫于战场上,两个几乎可被称为【此间最强】的男人分立于战场两端,忽视这周围的一片狼藉,充满杀气和怒意的两双眼睛遥遥相望。
“呵,”西装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表情仍然维持得克制又真实,只在双眼中稍稍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病态的暴虐,“你与你的老师,还真是拥有同样的眼神呢,只是你的老师太过弱小,担不起我所创造的OFA之重。”
“——啊,说起来,”男人摊了摊手,眼睛恶意地眯起,“你的老师全家,可都是死光光了哦!哎呀……真是好惨,连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死掉了呢……死之前还在哭喊着爸爸妈妈的名字呢。”
欧尔麦特垂下头,表情藏进了阴影里,紧捏着拳头一语不发。
“还有那个志村菜奈……我该从哪里说起呢?你好像只知道是我的指令让她死了吧……死无全尸。”
“哦,对了。”
AFO伸出手臂,向两侧张开。
“她可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呢,欧尔麦特。”
“——轰!!!!!!!!”
两股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对撞在一起,造成的冲击波半径延伸了不只有百米。那一刹那的地动山摇让背后的大厦都为之倾斜,本来就被英雄与敌人们的战斗折腾得千疮百孔的大厦在这一瞬间终于崩塌,砖块瓦砾不断地从空中坠落下来,在地面砸成大大小小、伴随有巨响的坑洞。
达米安在大厦倾倒的最后一刻撞碎了窗户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直起身,找到一面稍微安全一点的砖墙隐蔽了身形,在那处断壁残垣里倚靠着墙壁平复呼吸,望着不远处的战场,心中不断计算着双方的胜败。
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旗鼓相当的两方在不知多少回合的战斗中各有胜负,而AFO的不断言语相激已经把欧尔麦特逼得几乎失去理智,仅凭一腔需要被发泄出来的怒意不断地挥舞着拳头。
这是让他的攻击更加凌厉没错,但也使他的行动失去章法调理,仇恨和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的思考能力直线下降。
欧尔麦特在出现破绽。
而AFO,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破绽。
这样下去的后果就是失败,即使他给这场战斗上了不止一层保险,那也会对欧尔麦特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
“……咳、咳……我说,你们英…雄还真是天真的有够可怕啊。”AFO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形晃了一下,在这人造荒野里站稳了身。
“切……”欧尔麦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细小的伤口里都占上了四处飞扬的灰尘,狼狈,但是眼神却愈发明亮。
“真的……”AFO咧开嘴,鲜血染红了他一口苍白的牙齿,面容变得可怖起来,“你们不会是以为,我对你们的到来一无所知吧,欧尔麦特?!”
欧尔麦特停滞住了。
“欧尔麦特!”差一点被战斗所毁减的耳机里传来格兰特里诺平稳里夹杂着焦躁的声音,“出问题了,抓获的敌人中根本就没有一名是属于‘高层’的成员,全部都只是小喽啰而已!”
“看看你的周围吧,欧尔麦特——”AFO得意地扬起手。
“——我们的计划,被泄露了!”
“——你们的计划,被泄露了!”
火光从四周不同的地方,越过低矮的住宅区楼房的包围将黑暗的天空照耀得一片火红,尖叫声、爆破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哭喊声不绝于耳。
所有力气都将要用尽。
——一切,都好像是走到了尽头。
“如何,欧尔麦特?”AFO慢悠悠地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一只手甚至都扶在了欧尔麦特的肩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欣赏你的表情……做英雄真棒啊,有那么多弱点可以抓,那么多人命需要背负……真棒啊,不是么?”
欧尔麦特低着头,嘴唇颤动了几下。
“啊……怎么,你这是绝望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AFO皱了下眉头。
“……不。”
第一英雄昂起头,突兀地轻笑出声。
“我说,”欧尔麦特一把拽过AFO将他掼在地上,用尽力气死死地压制住了他,“我真是输给你了——”
“——动手吧,罗宾!!!”
“Copy that.”达米安敲了敲耳机,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一抹真实的笑意,“听到了吗藤丸?是时候开始你的表演了。”
“OK,boss,藤丸收到!”藤丸立香轻快地回答道,他拍了拍手示意身边的红衣白发男子,指了指冒出火光的几个方向,“终于轮到我们出场啦 emiya,记得不要伤人性命,也不要伤到无辜的人哦!”
“以你现在的魔力能让我发挥百分百威力才怪吧,master。”白发男子——英灵卫宫抱怨着,手上幻化出三把不同形态的刀剑,他将刀剑置于弓上,弯弓如满月的那一刻,几把刀剑纷纷变化称为三支闪着寒光的箭矢,随着弓弦的松动暴射而出,化作三道流光划过天际,最后毫不犹豫地下坠,没入了逞凶作恶的人的身体里,紧跟上来的又是不同方向的几箭。
不属于此世的力量在恶人们的身体里炸开,过于强烈的震荡让他们一瞬间都失去了意识,纷纷如同尸体一般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被匆匆赶来的当地警方和英雄制住。
【“你们中间,存在内鬼。”罗宾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不,这不可能,”被单独叫到一边的欧尔麦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样的话,“我们这次行动的成员都是经过了实战检验,会同敌人奋战到底的职业英雄,关于他们我们也都进行了调查,这不可能出错的。”
“但是消息已经被泄露出去了,这是事实。”罗宾冷哼了一声,抱起了双臂。
“那我也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欧尔麦特皱眉,“你这样确信,不会是你自己将消息传出去的吧?”
“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矮个子的小少年不屑地撇撇嘴,“我还等着抓他们老大问话呢。”
……也对。
“但是……”
“没有但是,”罗宾打断道,“就当是我们打了一个赌吧,赌注是一个人情,如果我赢了,你欠我一次。”
“如果你察觉了问题,”罗宾挑了挑眉毛,“记得喊我名字,说你输了就好。”】
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里,再也没有惊恐的尖叫声传来。
“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一把推开仿佛已经瘫软在地上的AFO,欧尔麦特咽下了一口含着血的唾液,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认输吧,All·For·One!!”
“……罗宾,”AFO躺在地上喃喃,“还真是有意思,一只小小的知更鸟……”
达米安从这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拔出刀,手一撑翻过墙头,向着战场的中心极速奔去。
“藤丸!”他喊道,刀锋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
“不错,这次我是棋差一筹,”AFO歪头,“但是啊——”
“——我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
“嗤——”
“唔!!!”
肉体被刺穿的声音在一片静寂的空旷里是如此鲜明,尖锐的利刺斩断了同样锋锐、却不够坚硬的武.士刀,穿过了一人的手臂,最后以一部分的尖端没入了另一人的胸腹处。
而在那始作俑者原有头颅在上的地面上四散着无数散发出血腥气的红白之物,一根流光溢彩、箭尾还在不断颤动的箭矢插在那里,倏尔,化作灵子消逝。
“……你这人情,可是欠大了。”罗宾面无表情地用断刀斩断了因主人的死亡而逐渐回缩软化的利刃,将自己的手臂和欧尔麦特从那堆不知名分叉物里拯救出来。
“……真的是…非、非常抱歉。”欧尔麦特捂住腹部,咳出了一口血,看着罗宾从腰带里掏出了两卷绷带和两瓶止血喷雾,其中一卷绷带和喷雾扔给了他,另一边自己找了个地方原地扯开撕裂的口子喷上喷雾熟练地包扎了起来,伤口撕裂严重,他却吭都没吭一声。
……对啊,刚才那声痛呼,好像也是自己发出来的。
欧尔麦特一瞬间心情复杂,他突然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罗宾这样一个不超过十岁,却身经百战、智多近妖的孩子。
……想必那不会是什么好回忆。
“你还行?”达米安包扎完了自己,随口问道。
“咳……还行,”欧尔麦特回答,“就是伤到了脏器……流的血有点多,不严重,应该能支撑到医院。”
“那就好,”达米安拍了拍身上的土,“别白费了我这一番功夫。”
“可惜让他死了。”罗宾走到AFO的尸体前,连头都没了……这肯定是凉凉。
“我记得你是说有问题要问他?”欧尔麦特坐在了地上,尽力去忽视痛意。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达米安摇了摇头,刚要转头,却行动突然间凝固住了,瞳孔一瞬间缩紧——
——一个黑洞出现在地面上,将AFO的尸体吞噬殆尽。
紧接着,它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写着c4字样的方块装物体。
“什——”
“——趴下!!!”
……
“咕哒!你知道boss在哪吗?!我从地图上找不到他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我刚才让卫宫射出了最后一箭就按照boss的指令离开了!我也没见到他啊!”
“他的定位器失效了!!可恶……一定是刚才的爆炸……”
“那怎么办??救援队难道没在现场发现他吗?!”
“我黑进了他们的通讯……只有欧尔麦特,重伤,弹片穿透了腹部……呼吸器官和消化器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那boss……”
“他一定没事!!!他们蝙蝠家的人从来就没有死亡flag!!!boss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一定!”
“……我没事。”
“……”
“……”
“BOSS!!!!!”
……
幸好斗篷防爆。
达米安头疼欲裂地坐在巷子的阴影里,眩晕与恶心交替着踹着他的脑子,他很容易的得知了这样的一个结论——脑震荡。
可恶。
在爆炸过去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爆炸所带来的暂时性失聪和眩晕里挣脱出来,如果不是他还记得罗宾斗篷和蝙蝠斗篷一样都是防爆隔音的设计,他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炸成耳朵里流血耳膜震破的八瓣儿散尸了。
他守了被炸伤的欧尔麦特一段时间,简单的给他做了处理,直到等到救援队靠近才忍着头晕悄声离开。
定位器和通讯用耳机都在翻滚中被遗落震碎,失去了作用,达米安只好现调试了备用通讯器给两个熊孩子报了平安。
——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现在晕着,达米安还是能清楚的记得他那一刀本来是冲着AFO的心口去的,却不知被什么存在于空气中的东西阻隔了一瞬,等他能动的时候,已经被AFO放出的利刃穿透了,连同身后的欧尔麦特都一起受了伤。
……不对劲。
达米安揉了揉额角,裹着刀鞘的刀支撑着他的身体晃晃悠悠地挪到了家门外。
他没脱掉一身制服,仅仅是维持着简单的移动和思考对于受着伤的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已经十分艰难,他摸遍了腰带没有找到钥匙,一仰头,卧室的窗户好像是开着的。
……为什么开着?
管他娘的,开着还方便进去。
达米安掏出抓钩枪钉在墙上,用力一荡拽起身子,直直地扑进窗户里,落在了那张正对着窗户的大床上。
……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达米安蹭了蹭身下柔软的床铺,眼皮子不断打架。
是什么呢……
……
爆豪胜己缩在床脚上,忍了一会,小声地爆出了两个字。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