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漠眸光一顿,他放下水杯,向窗边走近,低头看向童谣被夹在窗户细缝里的食指。女孩皮肤白皙,此刻,手指却因为大力被勒得几乎发紫。
言漠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冷淡的目光中裹着一丝不可思议。
童谣的心境却和言漠完全不同,也根本顾不上疼。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言漠,此刻又离这么近,童谣想都没想便拽上言漠衣角,不管不顾地往言漠怀里靠过去。
可她脸颊刚碰到一点少年衬衣,脑袋就被按住了——
童谣抬眸,委屈地看着言漠,“久别重逢,抱一下都不可以吗?”
言漠没看她,童谣顺着言漠的视线看去,言漠的目光停在她食指被卡住的地方。
原来言漠这么关心她啊,童谣抿了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的,等消防叔叔过来把窗户锯掉就好啦。”
童谣说完,害羞地看着言漠。
言漠食指敲了敲窗,薄唇轻启,“窗户——”
童谣一脸娇羞,打断他:“我没事,真不疼呢。”
言漠抬眸,不期然和童谣视线撞上,冷然地往下说:“你赔。”
童谣:“......哈?”
*
等童谣从窗户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下来后也没能闲下来,先是被派出所来的警察同志拉着教育了三十分钟,好不容易把人送人,又被消防叔叔精神洗礼。
甚至连她原本要送言漠的人型骨架也被警察抬走了,说是过几天才能还她。
警察和消防叔叔都走了,童谣恼羞成怒地倒在沙发上,“我不活了!太丢脸了!我没脸见言漠了,你不说他明天才回来吗?为什么今天会在家里!”
傅启明是接到警察电话匆匆从学校赶回来的,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的奇葩行为简直哭笑不得。
可还是尽量宽慰,“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丢脸,没事的。”
童谣脸涨得更红,“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言漠会怎么看我啊,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傅启明纳闷了:“他不是本来就不喜欢你吗?”
童谣:“......”
*
童谣把重逢的第一次见面搞砸了,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整整两天都是闷闷不乐的。
第二天傍晚,童谣实在闷不住了,她准备出门散心,谁知她刚从车库里推出小电驴,便看到言漠也拿着车钥匙出门。
缘分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啊。
言漠第一天回来,她不仅害他被警察盘问,窗户还被被消防叔叔拆了,童谣觉得自己应该躲他几天避避风头。
她是这样想的,无奈做不到啊。
一分钟后,童谣已经把言漠拦下来,“要出门啊?”她拍了拍小电驴的后座,酷酷地说:“我送你。”
言漠没搭理,他侧身绕过童谣,淡然地往前走。
童谣弃车追上去,她言之凿凿地说:“这么晚你一个男孩子太危险了,还是我开车送你吧。”
言漠脚步没停,闻言,余光扫了眼身边的童谣,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下来,模样是乖巧可爱,言行却没个正经。
他冷淡开口:“我有车。”
童谣看到几米外停着黑色迈巴赫,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粉色小电驴,她豪气地说:“还是坐我的吧,更适合你。”
“不用。”言漠拒绝,步伐加快。
这时候身高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言漠步子迈得快,童谣就有点跟不上,眼看着言漠已经走到车边,马上就要拉开车门。
童谣着急喊住:“言漠!”
言漠开门的动作顿住,侧身看向童谣。
两人面对面站着。
童谣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抛开两天前的闹剧,她现在才有机会好好看他。
白衬衣黑裤子,脚上的白色球鞋依旧干净得纤尘不染。
穿衣风格和以前一样。
五官也没什么大变化,依旧很瘦,因为瘦,五官轮廓更显深邃立体,唇瓣偏红,眼眸又黑,眉目冷淡。
最大的改变是个子又高了些,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
童谣忍不住感慨,“言漠哥哥更好看了。”
言漠以为童谣突然喊他是有什么事,等了半天,居然是这么一句,他不再逗留,推开车门准备上车。
童谣却钻到他和驾驶座之间,仰着头,笑着问他,“我十八了,是不是变化很大?”
言漠垂眸,低头看她,女孩冲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他视线轻轻地从童谣身上扫过,不动神色地打量。
童谣见他不说话,她有些失望,“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言漠回了个字,“有。”
童谣期待地问:“更漂亮了?”
言漠冷淡地吐出两个字:“胖了。”
童谣:“......”
童谣表情先是失落,顿了顿,神情转为疑惑,最后豁然开朗。
言漠想上车,童谣用力挺了挺胸,“你说这?”
她明媚地笑起来,挺骄傲的,“确实胖了不少,人家现在是大姑娘了嘛!”
言漠:“......”
*
再次不欢而散,明明就隔着一条街,童谣却一连三天都没见到言漠。
傅苏言出差回来就看到童谣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他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慢悠悠走到童谣身边坐下,主动搭话,“想什么呢?”
童谣语出惊人:“思春。”
傅苏言:“......”
傅苏言轻轻往童谣头上敲了两下,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好好说话。”
童谣认真她看向傅苏言,“哥,我好像吓到言漠了。”
傅苏言已经听傅启明说了两天前的事情,他觉得好笑,“你又做什么了?”
童谣有些懊恼,“他说我胖,我硬说自己胸大。”
傅苏言:“......”
童谣长长叹了口气,更加懊恼,“我也不想这样的,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怕他住不了几天又要走,下次见他又要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年好久的啊,我就是想告诉他......”
傅苏言多聪明的人啊,“你想告诉他你已经长大了,你不想让言漠一直把你当妹妹。”
童谣点头如蒜。
傅启明一直在厨房忙活,把炖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端出来正好听到闺女这句。
他搭话:“小漠什么时候把你当妹妹了,不就是普通邻居吗?”
邻居就算了,还是普通邻居......
童谣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你们说言漠学医,清华还是北大啊?北京离安城这么远,我以后是不是就更没机会见他了!”
傅苏言淡然靠着沙发背,语气淡淡:“所以你才这么着急,不是爬人家窗户就是把人堵在家门口,你怕他马上就要走?”他话语顿了下,“你还不知道?”
童谣可怜兮兮的表情,“知道什么?”
傅苏言眼神染了笑意:“不是清华也不是北大,言漠和你一样考的安大。”
......
傅启明做好最后一道菜,他解掉围裙走出来,客厅里只有傅苏言,傅启明奇怪,“你妹妹呢?”
傅苏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父亲,“去言家了。”
傅启明没懂儿子的这个眼神,直到他看到缺了两个碗碟的餐桌,“我炖了三个小时的三黄鸡呢!”
傅苏言语调清浅地答:“谣谣拿去送给言漠了。”
“我的红烧鱼头呢!”
“也送言漠了。”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桌上只剩一盘青菜,傅苏言拿过西装外套,果断往外走,“我出去吃。”
傅启明咬牙切齿:“......童谣!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
“阿嚏——”童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装作羞赧地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大白天的也不知道谁又想我了,真不好意思啊。”
言漠抬眸,眼底蜷着淡漠,“你会不好意思?”
童谣知道言漠是笑她前两天晚上的口无遮拦,她狗腿地舀了小半碗鸡汤递给言漠,转移话题,“我花了三个小时辛辛苦苦特意为你炖的鸡汤,尝尝味道怎么样?”
言漠低头,看着手边推过来的小碗,和上头漂浮的蘑菇,“你做的?”
童谣用力点头,“这蘑菇是昨夜上山采的,这鸡买回来的时候我找算命先生算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鸡,吃了能延年益寿,壮阳补肾。”
她这张嘴是......开过光吧?
言漠很轻地抿了嘴角,语调冷淡之外带着一丝嘲:“壮阳补肾?”
......开过头了。
童谣笑起来,表情无辜又纯洁:“就是能预防感冒的意思。”
言漠把小碗推回童谣手边,“那你多吃点。”
童谣:“......”
童谣乖乖地把鸡腿舀到自己碗里,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言漠太了解童谣了,二十分前风风火火地上门,现在又突然这么乖,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有什么事?”
言漠难得主动开口,童谣迫不及待地说正事:“现在我们是大学同学了,我胆子小,以后上学放学还麻烦言漠哥哥多照顾一点。”
言漠眼帘微掀,眼神是冷的:“你胆子小?”
童谣声音放嗲:“我是小女生嘛!”
言漠冷冷拆穿:“你不是大姑娘吗?”
童谣:“......”
童谣故作镇定,内心却在咆哮,这梗他妈是过不去了!
言漠凉飕飕地瞟了她一眼。
童谣规规矩矩地往下说:“我听我爸说,你高考成绩很好,比临市的高考状元只低了五分,北京那些学校你可以随便选......”
言漠打断,“说重点。”
童谣期待地看着他,“为什么报安大?”
言漠沉默看着她。
童谣和他对视,笑出一个很甜的梨涡,“是...是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