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仲愣了一下,眼神黯了下去,摇摇头。“分。”
经这一遭,他也看明白了,在他娘眼里,他还没那根人参宝贝。
脑海中浮现起一次一次,他娘骂他的话,或许,那些才是最真最真的真心话。
“不行!我不答应!”赵氏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
“.......”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老太太你可想好了,那人参的事儿,今晚我不跟你计较,不是我怕了你我好说话,是我娘跟我妹妹还在家等着,我没功夫跟你在这掰扯,吃亏我也认了,可过了今晚,这事儿怕就不是这么论的了......”
“内个娘,她说的对,这事儿明天再说,让他们先回去。”杜大春赶忙截了她娘的话头。
说着就把人往外推。
杜芸领着杜大仲顺势出了院儿。
分家的事儿她盘算不是一天两天了,别看现在两家不住在一起,可挣的钱收的粮都还是要交给赵氏统一分配统一保管。
可这怎么个分配法,就权看赵氏的心情了。
好比说,为啥杜大春一家带着赵氏两口子过日子,日子就能过下去,他家就成了村里挂了名的困难户?
原因就在这了。
赵氏就那水田里的蚂蟥一样,逮住一个人,可劲儿的吸血。
到家,门的缝隙里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像是海上照明的灯塔一般,在这样一个冷夜中,为晚归的人来带一抹温暖的归宿感。
杜芸踏进屋子,一股暖意扑面,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灶坑跟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红艳艳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切割成无数道明明灭灭的暗影。
杜芸回头看了杜大仲一眼,眼尾发红,弯下腰抱起杜立,杜立迷迷糊糊的醒了,揉着眼睛看向她。
“你们回来了。”
“嗯,姐抱你回去睡。”
弟弟妹妹都这么体贴懂事,她凭什么不努力!
加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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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的名字定了,叫杜雪,是个生命力很顽强的小家伙,有好几次眼瞅着就不行了,自己愣是吭吭唧唧的缓了过来。
肖氏说,她吃奶的时候,力气很大。小嘴一努一努的,杜芸听了,心里很高兴,力气大就好,知道使劲儿吃奶,证明智力没问题,不是个傻的。
日子一天天飞快的过,一晃,进了十一月,妹妹也要出满月了。
这月,抓住秋天的小尾巴,杜芸又去了山里几趟,可惜温度骤然降下来,蘑菇也不如之前那么多,几趟下来才零零散散的凑了一小土篮子,在初二赶集那天,去了趟镇上。
入冬了,镇上也不像之前那般热闹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酒肆茶楼这样热闹的地方,生意也冷淡很多。
加上灰蒙蒙的天作为陪衬,入眼更是一片萧条。
杜芸去了小酒馆。一进屋,她拍拍身上,驱散凉气,小二哥递上热茶。
“赶快喝一口,暖和暖和,下月你就不能来了。”
杜芸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喝完一抹嘴,放下杯子,看向小二哥,“差不多,我娘刚生了妹妹,可能没工夫出来了。”
“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家掌柜的上个月也刚当爹了,夫人给掌柜的生了个大胖小子,掌柜的一高兴,赏了我二十文钱呢。”
“就你嘴快,”崔老六忙活完从后面出来,拿着条棉巾,一边擦手一边往这边走,眼睛里藏不住幸福的光芒。
“家里添人口了,日子过的也紧巴了。”崔老六在她对面坐下问道。
杜芸点点头,“嗯。的确是比之前更紧巴了。”
三小只吃饭不挑,大人吃啥他们也跟着吃啥,有口东西就能吃饱,可小的不一样,肖氏奶水还不够,一天也就能喂一顿,其他的时候就得想别的招了。
幸亏上次买了粮食回去,米糊糊面糊糊棒子面糊糊,加上一丢丢猪肉,对付着给她喝。
一想到这个她就愁。
粮食眼瞅着就不够了,这漫长的冬天可要咋整。
“我一个把兄弟在山上开了个林场,正想找个做饭的婆子,酬劳高,一个月三百钱,就是累一点,你回家跟家里商量商量,看看去不去。”
杜芸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我去。不用跟家里商量。”
“行,那后日,你过来,正好还有几个人,你跟她们一起上去。不过,最好收拾收拾,山上老爷们多,你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容易出事儿。”
那等于是把一块肉扔到狼堆里。
杜芸点点头,“我正想问,您看我可以带我儿子一起去么?我娘刚生了妹妹,我两个弟弟跟妹妹年纪也不大,孩子多我怕我娘会照应不过来。”
说着,担心他会不同意,特地补充了一句,“我儿子很听话的,不会惹祸。”
“这怕是不行,我劝你还是别带儿子了,山上条件很艰苦,比山下冷太多了,小孩子受不了这冷。”
杜芸稍微有点失望,不过也没法子的事情。这时候,能有个活计就不错了。
说完这事儿,杜芸带着卖蘑菇的四十文钱离开了小酒馆。
恰巧,李四牛跟李三花兄妹就在这附近,远远的看见她从小酒馆出来,三花刚想喊她,却被一旁的李四牛捂住了嘴。
“唔....唔.....”
“别吵,看前面。”李四牛脸色微微一变,男人不俗的穿着刺了他的眼。
一双黑色锦靴映入眼底,杜芸停住脚步,视线一路往上,落在男人那张俊逸的脸上。
“怎么是你?路过?”杜芸稍稍后错一步。
陆良生:“.......”
不然她想是谁?
“不是路过。”
男人的眼神投向她身后不起眼的小酒馆,黑眸里勾起一丝若隐若现的波澜,而后在不动声色中恢复了原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杜芸几乎想都没想的想要拒绝,但转念想到肖氏那事,又觉得这样显得不太好,用着人家的时候,不去担心对方复杂未知的身份给自己惹上麻烦,用不着人家了开始担心这个。
这不是她为人处世的方式。
遂,点点头。
看这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李四牛松开手,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双样式普通略显寒酸的鞋子映入眼角,少年抿抿唇,眼底划过一抹落寞,袖笼之下的双手收拢成拳。
李三花贴心的过去,胳膊攀住自家哥哥的肩膀,微微踮着脚尖,宽慰道:“哎,这样也好,不然,就家里那关你就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