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牛哥,你别难为你娘了,你娘不同意有不同意的考虑,你为人子,总得要替父母考虑考虑,难道你娘给你生下来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长大了气她的么?”
“再说,我对你就是哥们、朋友的情感,没有男女之情,你再这样我可就真不理你了。”
李四牛看着她,神色慢慢暗了下去,点点头,“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那我走了,晚间把门关好了。”
说完,转身拉开门,买过门槛朝外走去。
“四牛哥,我是认真的,你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看着他的背影,杜芸心生不忍。
少年的脚步微顿,回头冲她摆摆手,“赶紧进屋,外面凉。”
夜太深,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关上门,弯下腰捡起两根木头塞进灶膛里,看着红艳艳的火苗,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伤感。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恐怖,能把一个人活脱脱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回想刚认识李四牛的时候,他的性格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说话带刺,眼神桀骜,不怼人不说话的性子,但是现在呢。
面对她时,眼睛里的小心翼翼,卑微讨好,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影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外面还黑着,杜芸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闭上睁开,睁开又闭上,就是赖着不愿意起来。
大冬天,起早简直是一种煎熬。
穿好衣裳,豆儿还睡着,她凑过去,把被子拉高,盖到豆儿的脖子。伸进去摸摸他的小手。
感受到热乎乎的温度,安心了,穿上袄子,锁好门去了那边。
烧水热灶,早饭是炝锅疙瘩汤,肉龙,脆萝卜。
小屋里,烟气袅袅,顺着门缝往外飘,烟气中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饭菜放在锅里温着,杜芸洗洗手,回到屋里。
打开门,推门进入,目光朝炕上看去,正对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个黑葡萄粒似的。澄亮澄亮。
这段日子在山上伙食好,她发现儿子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帅气。
跟撑开了褶的包子一样。
白白嫩嫩的小脸,圆溜溜的眼睛,睫毛长到让她嫉妒。
“娘。”豆儿躺在被窝里,甜甜的笑了。
杜芸走过去,弯腰贴上热乎乎的小脸,眸子里柔情一片。“你醒啦我的乖,害怕没。”
豆儿摇摇头,伸出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不怕,昨晚娘告诉了,豆儿记得。”
“乖。娘给穿衣裳,咱们去吃饭。”
山上冷了,屋前屋后的树干一片光秃秃,中午头都没有多少热乎气儿。
杜芸把崔老六给的袄子拿出来给豆儿套上,袖口卷上,系上一根带子收腰。
手指灵活的在他的发间穿插。三两下梳了一个道士髻。
领着他去了那屋。
进去的时候,早上出工的人已经到了,围坐在桌子前,与昨天的热闹喧哗不同,今天似乎格外的沉闷。
每个人都低着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方天地。
倒是那些老人,依旧如平常一般。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杜芸抿抿唇,神色肃穆,在豆儿的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后,拿出碗筷,盛了一碗疙瘩汤,拣出一个肉龙放在盘子里。
端到豆儿跟前。坐下,跟儿子一起吃饭。
刚坐下,张大顺从外面进来,裹挟着一身的凉气,搓着冻得冰凉的手,胳膊下夹着自己的碗筷。
把碗筷放在桌上,仔细洗洗手,回来,盛了一碗疙瘩汤,端着咸菜盘子往疙瘩汤里扒拉了一些脆萝卜,夹了两个肉龙放在盘子里。
大手一手端一个,回到角落里,闷不吭声的吃饭。
除了那几个老人,也就他的表情还算正常,依旧跟昨天一样。
不像其他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吃过饭。李四牛从她身边走过,神色恍惚,有些不太对劲。
杜芸叫住他,小声询问出了什么事了。
李四牛摇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记得,警醒些,这里不太平。”
隔天,待李四牛心情稍微缓过来一些,才跟她说起昨天的事情。
原来,昨天早上,他们正上工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官老爷骑着高头大马。上来不由分说的下令搜身。
在场的每个人,包括他,都被搜身了,大冷的天,扒光了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就连那个地方都没放过。
检查那种地方倒不是李四牛说了,而是她去倒泔水的时候,不小心听别人提的。
一帮大老爷们,最小的也是青春期的娃娃了,被扒光了,按在那检查,严重刺伤了自尊心。
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看着士兵手里的长矛,大家也谁不敢反抗,一个挨着一个被检查。
最后,在赵六的那里找到几颗米粒大小的金子粒儿。
看着在日头下闪闪发光的金子,大家全明白了。
藏金!
面对巨大的诱惑,果然有人受不住了,想铤而走险携金下山!
赵六被带走了。直到他们下工时还没回来。
晚间也没回来,李四牛说,这人估计是回不来了。
上午他们正干活的时候,官兵又来了,连询问都没询问,直接走到李三跟前,扭住他的胳膊背在身后,提着他走了。
大家伙儿吃完饭,三三两两的聚在饭堂前面的空地上晒太阳。
气氛好不容易有点缓和了。
官兵来了。
高头大马裹着尘土飞奔而来,一列士兵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大家伙儿看见这阵仗,纷纷起身,聚到一起,脸上没了笑容,凝重无措的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官老爷。
他们都是附近村长的村民,一辈子本本分分,几乎从来没跟官兵打过交道。
这样大的阵仗,谁能不害怕!
官老爷脸上不可一世的傲气与大家小心翼翼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傲慢的视线如锋利的刀子一般,缓缓剐过对面一张张木讷的脸。
手掌摊开,朝后面勾勾。
两个士兵拖着一个男子,随即从队伍后面跑出来。
砰,像扔个破布一样,扔在地上,砸了一片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