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梅香不明白,人证物证俱在,那打人的棍子还在杜芸的手里,衙差大老爷为何不上前拿人,不过是区区一介妇人罢了,他在犹豫什么???
熟料,那衙役瞪了她一眼,眼皮一沉,“你是在教我做事?”
孙梅香闻言,连忙回道:“妇人不敢,不敢。”
那衙役冷哼一声,背着手看向前方。
下午的阳光温柔,不似正午那般炙烤,空气中难得的涌动着一丝丝凉意。
本应是一个惬意的午后时光,此时却涌动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受害者、行凶者,代表正义与审判的衙役,三方僵持,好似下一秒这份诡异的安静就会尽数崩塌。
站的累了,杜芸索性跟没长骨头一般,放松的靠在门上,懒洋洋的扫了一眼阳光下的众人,美眸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讥笑。
瞧着那衙役逐渐失去耐心的模样,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难怪人们削尖了脑袋都想去当官,这种像神邸一般悲悯众生的感觉的确不错。
单说她,来陵水郡这几日,敢如此大杀四方,出尽风头,还不是因为她家老陆那句把天捅了窟窿他顶着的话。
让她不必瞻前顾后,也不必看谁的脸色。只管大大方方的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这般肆意洒脱,还不是因为老陆那个世子爷的身份顶着。
如此想来,穿越小姐姐也算是厚待她了,虽说绝大多数安排都挺操蛋,但就给她挑选伴侣这件事,做的还算是漂亮。
这样的安排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陆良生的不幸。
这好好的世子爷,要身份有身份,要金钱有金钱,却偏偏痴迷于她这样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农家女。
真真跟下了蛊一般。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出声来,眼睛弯弯亮闪闪透着丝丝笑意。
这笑声被杜三娘听了去,“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笑什么?”
“没事。”杜芸回了一句,眼里笑意依旧明显。“姑姑,要不您先进去,这门口风大,别再着了凉。”
“让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娇气。”
姑侄俩这般旁若无人说笑的模样落入孙老太太眼里,立时眼底喷火,气的七窍都要冒出生烟,频频对孙梅香使眼色。
孙梅香瑟缩,轻轻摇摇头,小心的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忽然,西边冒起了火光,伴着焦黑的浓烟。
“大人,您看,那边着火了!”其中一衙差指着那边急声说道。
“看见了,我又不瞎!”衙差没好气的说道。“你,去看看。”
“是。”
那衙役得了吩咐,旋即向西边奔去。
孙老太太瞧着那着火的方向,神色忽然裂开,啊的一声,两眼向上一翻,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那几个妇人一见孙老太太晕了,连忙奔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她抬到阴凉处。掐人中的掐人中,顺胸口的顺胸口,乱作一团。
之所以如此关切,倒不见得感情多好,而是孙老太太如今在她们眼里代表的是粮食!
正在这时,袁敬袁朗回来了,与他们前后脚到的还有先前被派去衙门的衙役以及去查看火情的衙役。
四人分别朝各自的主子走去。
袁朗袁敬来到杜芸跟前,抱拳行礼,“姑娘,属下将孙家里里外外都找了,还剩下半袋米面,属下瞧着没有带回来的必要,便擅自做主将米面分给了乞丐,然后按照您的吩咐,一把火烧了那宅子。”
袁敬说完,袁朗接着说道:“姑娘放心,我们放火的时候很小心,不曾连累到左邻右舍。”
“干的漂亮。”
正这时,终于睡醒了的陆良烨摇摇晃晃的从院里出来,瞧着门口这乌泱泱的人,蹙眉,不悦。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还让人消停了不!”
那去县衙回来的衙差见到陆良烨,低声说道:“大人,就是他,持有皇帝御赐令牌,郡守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衙差点点头,忽地,捂住胸口,神色痛苦的说道:“心....心痛,快,快扶我回去!”
说完,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不好,大人晕倒了,快,快抬大人回去。”
说完,其他三个衙役一拥而上,抬起衙差飞快朝衙门走去。
转眼间就没了影踪。
“哎,大人....别走啊!”孙梅香抬腿就要去追,却被那衙役大喝一声,吓得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的看向同伴。
这......这啥情况??
“还讨说法么?”杜芸懒洋洋的问道。
这话问的着实很嚣张,衙差都走了,摆明了就是不想管也管不了,谁还敢上前去讨说法。
再说,这几个妇人也不是傻的,孙老太都晕了,谁还愿意管这闲事,都是为了粮食来的,哪能真傻了唧的冲上去。
于是一场闹剧便由此落下。
“真是便宜了她们。”秋浣看着她们四散离去的背影,愤愤的说道。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天孙婆子那个样子,领着一伙人冲进来,不顾我家夫人要临盆的身子,就跟土匪一样,将库房里的粮食都搬空了,咱家护院去拦,那孙婆子一顿耳刮子招呼上去,给咱家护院打的顺着耳朵往外冒血......”
“好了,都过去的事了,你说这个干嘛。回去。”杜三娘淡淡的说道。
闻言,秋浣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婢子就是气不过。”
想当初孙恒在这的时候,她们何曾亏待过他,没想到最后他竟是这样一副嘴脸。平白糟蹋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有什么好气不过的。”杜三娘睨了她一眼,边走边说道:“死是最好的解脱,死了一了百了,如今这样才是对她们最大的惩罚。”
那孙恒自诩读书人,自命清高,看重脸面,渴望权势、金钱。
而孙老太太受了一辈子穷,如今刚尝到这荣华富贵的滋味,瞬间便会打回原形!
这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当真是比死更让他们难受。
“人最怕的不是从没得到,而是得到过又失去。”
说完,陆良烨看了杜芸一眼,斜阳下,女人的面庞恬静,与先前那抡着棍子揍人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