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由明儿在王府住下,因正值年关,眼见就到了元宵节,王府里自是热闹非常,人来客往,络绎不绝。
素环忙于应酬,也没多少空闲时间陪她。
倒是明诚,无缘无故喜欢上她这个姑姑,也不肯出去陪客,成天价围在她身边,姑姑长姑姑短与她说话儿,拉她去厨房找好吃的,去后院掐花弄柳,打狗骂鸡。
由明儿有他陪在身边,心情倒是开朗不少。孩童之言天真烂漫,惹人发笑,常逗的她笑意连连,前仰后合。
华安在炕上躺着将养三两天,便是躺不住,有时候便拄着拐杖到后院日头地坐着瞧他们俩个玩耍。
明诚逗的由明儿咯咯发笑,华安的嘴角便也会泛起快活的笑容,那双躲在厚重眼皮下的眸中时不时会冒出清澈明亮的眼神来。
由明儿感恩他的大义,对他分明另眼看待,每天早起都会亲自过去查看他的伤情,嘱咐厨房做什么食物或是药膳,以便能令他早日恢复。
华安心中便恨不得这种日子永远下去,永远不要停止。
这一日正是初九,周光宁王伯川几个世家弟子约定来给英王妃贺年。文耘当然也跟着来的。
由明儿早想见他,哪怕不说话,只瞧两眼也好。
年前她熬夜费神,戳烂了手指,好容易绣好了一块头巾让华安送了去。他让华安捎回了两块徽州的墨给她,见了那墨,她原有些失望,觉着他实在是敷衍,想是随随便便捡件东西便回了礼。
及至细瞧,却发现墨底竟在刻满了字,却是一首词。还是首艳词!
每每想起这件事,由明儿的笑容便发自内心的充斥到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看起来那样肃穆严整的一个人,半夜对着烛光,偷偷刻这艳词的情形!
墨底窄不过寸见方的地方,要刻完这首百来字的词,实在费不少工夫,也不知他熬了多少心血才完成的。比起她绣给他的那块头巾,实在是珍贵的多。
由明儿对这两块墨便是爱不惜手,时不时拿出来把玩,又叹他的细心谨慎,送别的收藏不好容易被发现,这个玩意儿却是不用秘密珍藏,平常人拿过墨来,不过将进砚台里便就研磨,谁会细瞧这底下有什么乾坤藏着。因此倒是能大大方方的摆在案几上不怕被人瞧了去。
由明儿原以为他会来由府贺年,可惜竟是没有来,只是国公夫人遣四个婆子两个丫鬟送了些年礼过来,年礼也不甚丰厚,不过平常。
封氏还因此在她跟前说了不少风凉话,说什么国公府仗势欺人,没把由家放在眼里,更没把大姑娘这个郡主看在眼里,以后嫁过去的日子怕不好过。
由明儿心中自有主意,哪会听她的挑唆。不管国公府是好是坏,她看中的是文耘这个人。只要文耘对她真心,就算国公府是虎穴龙潭,她也是不怕的。
她痛快的答应老管家来王府,一则是为了华安的伤,二来也是为了能见他一面。
他不去由府则罢,英王府是一定会来的。
果不然,今儿他们兄弟几个便是凑伙一起来了。
王伯川是个最爱吵吵的,周光宁原先也跟他一样,可能是因为纳妾的事弄的心里不痛快,今儿他倒成了最安静的,只有王伯川一个人闹着吃这吃那,喝这喝那的。
王妃娘娘本就是个好客的,又没一点架子,这帮兄弟一时少了家里人拘管,便越发上了脸,耍赖撒泼,纵着性子吃喝玩乐。
文耘吃了几杯酒,便一个人退席来到外面。
众人因他一向如此,倒是不以为意,也不去管他,由他自便。
文耘一个人推着轮椅来到后院,见华安正拄着拐棍坐在台阶上晒日头,便是吃了一惊,过去问询一声。
华安见是他,欲要起身施礼。
文耘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肯让他起来,却又是一眼撇见他棉袍里面包扎的布带儿,惊声问他发生了何事。
;无妨,受了点小伤。郡主她安然无恙,不管她的事。才刚她正和小世子玩的开心,小世子忽然说要摸摸铁笼子里的黑狗,郡主带他去厨房找肉喂狗,想是一会儿便就回来了。华安哑声回道知他担心什么,不用他再问,便都说了出来。
文耘闻言,面色方才松弛,却又略皱皱眉头,低低嘟囔一句:;淘气!
;小的也这么觉着,无奈小世子非要摸,郡主便也由着他,料也无妨,那黑狗是一向养在王府的,多少年头了,比小世子的年纪还大,该不会伤人。华安又道。
文耘点点头,又问他:;怎么不小心受的伤?你的身手我见过,轻易没人是你对手。
华安不语,咧咧嘴露出点丑陋无比的笑容来。
文耘微微叹口气:;若是为咱们的事受伤,可不值当。我早跟你说过,缺人只管跟我说,别一个人去冒险,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明儿交待!
华安清清嗓子,放低声音道:;小的趁空又去了沐老先生在郊外的外宅几趟,只没有线索,那里的人也都说不清楚究竟怎么会在地窖里起出龙冠霞帔来。那地窑本是盛酒用的,放置的是老先生从各处购置来的好酒,众人常下去拿来宴请宾客,都是随意拿的,并不知道盛酒的坛子里会搜出那东西来。
;当日龙虎卫必是得了密报才会轻易而举找到东西,你问清楚没有,沐家知道那处地窖的有几个人,都是谁,当日龙虎卫去搜查,是他们先说出家中有这个地窖,还是龙虎卫直接进去地窖搜的?文耘问道。
华安闪了闪厚重的眼皮,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倒没细问,宅子里剩下的人也不多,几个是小公爷托人买下送回去的,这几个料小公爷也都问过。还有几个是打短工的,当时不在场,又不算沐家的人口才没有被波及,料他们也不知道多少内情。
;这个告密的人必是沐家的人!只是沐家亲戚稀落,近支几乎没有,也不曾听说有哪家与他们走的近,若不是亲戚,必是下人。我已经托人打听当日查封的沐府东西的下落,央个人情,拿出下人名册一瞧还是可以,咱们先按这下人名册逐个排查,不信找不出破绽来。文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