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灯忙点点头。
由明儿心里动了动,一时又伤起心来。
英汤父子之祸皆因她而起,帮英汤寻一门好亲,也算是对他有个交待。若垂灯所说是实,英汤当真对四姑娘有意,两人两情相悦,将他们凑成一对,倒未尚不可。
可她现在回来,当务之急要做的,并不是这些事。
“垂灯,我记得你与伺候封氏的一个大丫头翠儿有些交情是不是?”由明儿换了话题,问垂灯道。
垂灯应一声:“原先是有些交好,因为她表姨家的大姑娘嫁给我姑家表弟,算是沾着点亲。可后来因为奶奶的事,我去质问她,她便与我翻了脸,再也没说过话了。”
由明儿缓缓点点头,又说道:”这么说,你也认识她的家人?”
“怎么不认识,她家人原与我姑妈住在一条胡同里门对门,后来才搬走的,也没搬远,就搬到了前门外的榆树胡同,他们与我姑妈该还有来往,待我去一问便知。”垂灯道。
由明儿放下手里的书,一时陷入沉思。
垂灯见她半日不言语,便轻声问道:“姑娘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因为我记起当时我娘送汤时的一个细节,我娘曾说她送汤给老太太的时候,半路遇到过翠儿,停下来跟她说了几句话。”由明儿回道。
垂灯顿一顿:“姑娘怀疑是她下的毒?那就怪不得了,出事之后,我去问她,她赤眉白眼的跟我翻了脸。”
由明儿将她唤到身边来,在她耳边轻言几句。
垂灯点头应着,却是一脸气愤:“若果真是她,看我不撕烂她的嘴!打烂她的头!若不是仗着我与她沾着点亲戚,我跟大奶奶提起他家的事,大奶奶倒能助她弟弟脱了奴籍,读书写字考科举么!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东西!”
“就是因为这样,她一直帮着我们说话,给我们传递封氏的消息,才让我没把母亲遇到她这件事正经想过。垂灯,我们都想当然的以为,受过我娘大恩的人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做出这等下贱的事来。何况,我娘一直端着那碗汤,她不过是遇见我娘,施个礼问了声好。按理说,是没有机会下毒的。”由明儿叹道。
垂灯被由明儿说糊涂了,张大双眼望着她。
由明儿便又叹了口气,道:“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剩下的这一种情况,不管如何不可思议,它就是事实的真相!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来证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
“姑娘把东西给我,我这就去办。”垂灯急急道。
由明儿自袖里将出一包粉末递给她。
垂灯接过来揣在怀里,便自走了。
一日无话。
且说由明儿回到由府的第三日,由老太太病逝在铁槛寺。
由简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并没有把灵堂安设在府里,而是直接安设在寺里,举家在寺里守灵举丧。
因此时朝廷内外正忙着肃清判党,众大臣判断不了形势,都怕惹祸上身,因此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只一两天便无人前来。
由简自身也因为与伯爵府走的太近,而伯爵本一与忠王又称兄道弟的,怕忠王势败,累及自己,因此也是心中忧闷,倒是将个丧事草草了事了。也只在寺时守了三天灵,便急去衙门打探消息,又上报了丁忧,要守孝三年,希望借此脱了这场难不提。
只说众人守完了灵,回府。
由明儿刚换了家常衣裳,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口茶未下肚,只见翠儿哭哭啼啼的走了来。
垂灯见是她,鼻子一哼,双手叉腰将她堵在门口,不许她进门,口中骂道:“你来干什么!攀着高枝的人,有事只管找你抱着的凤凰鸟去,来我们这里干什么来着!”
翠儿嗵一声跪倒在台阶下,求垂灯开恩,让她进去见大姑娘。
垂灯偏偏不肯,说大姑娘已经歇息了,这会子不见人。
由明儿听见她们在外面吵,便问垂灯什么事。
垂灯这才领着翠儿进来。
翠儿一进门便就跪倒,爬到由明儿跟前,哭着求她救命则个。
“什么事,用得着我救命?奶奶今儿是去了伯爵府,待她回来,你只求她就是了。她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不是么。”由明儿淡淡回道。
翠儿磕头下去,哭道:“大姑娘菩萨心肠,我爹爹这两天突然得了怪病,瘫在床上不能动,饮食不进,堪堪将亡,救大姑娘的药丸子救命则个!”
“翠儿,你这可是求错了地方,你不是大奶奶身边最得意的人儿么!何不跟奶奶说一声,请宫中的御医给你爹爹诊治诊治?我们姑娘的药丸子再灵验,难道还能比得上宫中御医开的方子么?再说了,我们姑娘的药丸子是治吃毒药的,你爹难道也是吃了毒药么?”垂灯不待由明儿回答,便抢先冷笑着回道。
翠儿只不理会她,一个劲给由明儿磕头。
由明儿便是叹口气,命垂灯找件出门的衣裳来。
垂灯翻着白眼去找衣裳。
由明儿这才对翠儿道:“你快起来罢,正巧我要出门去买点用的东西,顺便去瞧瞧你爹爹,能不能救他,我倒是不敢保,毕竟我这药丸子也不是保治百病的。”
翠儿见由明儿答应救她爹爹,感激涕零,磕的额头都破了,谢大姑娘的大恩大德。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由明儿回道,进内屋换了衣裳,三人一起出了府门。
一时来到翠儿家里,果见她老爹奄奄一息的躺在炕上,像是病的很重。
由明儿上前与病人诊了诊脉,自袖里摸出几颗药丸子来,命翠儿兑水化开,给病人服下。
翠儿照此做了,老爹服下药不久,竟然张开眼,哼哼唧唧的嚷着饿了。
家人又惊又喜,忙去弄饭给他吃。
“能吃下饮食,便有三分拿手了,只管把剩下的药服了,能痊愈也说不定。”由明儿便就说道,说着便要告辞。
翠儿一家子连同买来的一个小丫鬟一起跪倒,谢她大恩。
由明儿似没瞧见,扶着垂灯径直走了。
翠儿随后赶出来,又是千恩万谢。
“你也不必谢我,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其实于我心里,你也算是个忠仆,服侍奶奶,便一心为奶奶做事。可惜我并没有这样的造化,遇到你这样的忠仆,也是无可如何的事。”由明儿回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