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想,越是心有余悸,忍不住打个寒噤。
文耘看在眼里,以为是因为夜风凉,她觉着冷,便脱下身上的长衫,给她披上。
由明儿也不跟他推辞,自披了长衫。揪着两个襟子,闻着衣衫上那股好闻的薄荷味道,方才有些安心,却又生出许多期待,若小侯爷如今已经不是真的小侯爷,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自己也终于能找个人吐露这无法与人言说的寂寞和孤独了。
“我们出去走走?”文耘对她道。
由明儿本来就是个觉少的人,如今心中有事,又错过了宿头,便更是睡不着,便就答应,推着他走出庄园大门,在外面的大道上缓慢行来,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儿。
因说起小侯爷中毒的事情。
文耘便是落落口吻叹道:“明儿,想必你也早有所想,这毒应该是给你下的,却偏生小侯爷不走运,让他碰上了。侯爷和夫人如今刚经历这大悲大喜,不得空去思量,日后静下来稍稍那么一想,便也就明白了。到那时,又是个烂鱼头,不知道怎么拆呢!”
由明儿不禁也叹口气:“我想倒不至于,侯爷和夫人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断不会相信是你要下毒害他们儿子。我只是担心你……”
说到此,只觉得喉咙被梗住,一时也说不下去,眼泪倒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下腮来。
文耘扭过头,瞧着她的脸,伸手想为她拭泪,却是够不着,嘴里心疼说道:“又哭了!自从你搬进来这庄园,眼泪倒是见多,以前从不曾见你哭,无论多大的事,你都是目光灼灼,信念坚定。这都是我不好,时不时弄得你哭。”
“可管你什么事!若不是因为我,你该娶的人说不定就是侯府的千金,王府的郡主。若是那样的话,夫人必是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敢肆意妄为,倒也能过的平安。何必遭现在这样的罪,每日提心吊胆的过着,提防着别人害你。”由明儿哭道。
文耘一手撑着轮椅,支起身子来,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擦两下,端详两眼,嘴角便是扬起来,露出一丝好看的笑容来。
由明儿见他笑的蹊跷,知自己的脸上必有蹊跷,忙自己伸手摸了一把,嗔怒道:“人家正伤着心呢!你倒有心情笑!我在眼里就是个女蔑片是也不是!”
她这一摸,文耘脸上的笑倒越发盛,眼眉弯弯,双眼都笑眯成月牙儿了。
“倒底怎么了!你也中毒了么?”由明儿跺脚问道。
文耘便让她蹲下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子,细细为她擦脸,便笑道:“想必是轮椅的轮子上沾了些炭灰,我推轮椅的时候沾到了手上,才刚与你擦眼泪,又抹到你脸上,本来只是一小块黑,像个痦子长在脸腮上,煞是可爱。你这抬手一抹,倒越发抹的均匀,实在是令人发笑。”
由明儿听闻,不由撒起娇来,嘴里哼哼唧唧,将脸埋到他双膝上,就着他的衫子擦起脸来。
正擦着,却只见一条身影猛的穿了过来,正要到跟前,却又生生刹住了身形,滴溜溜转个圈子,后退两步,站立不稳,一条腿一屈,倒是单膝跪下了。
由明儿只觉着身边一股妖风穿过,抬头望时,便只见严金单膝跪倒在轮椅后面不远处,一脸尴尬笑容,便是好奇道:“严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要下跪?出了什么事,只管说,何需行此大礼?”
严金一高跳起来,拱手后退,嘿然而乐:“睡着没醒了,不用理我,小的什么也没看铜陵,小的梦游呢!小的这双眼夜盲,这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甥小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小的真是什么都没瞧见……”
边说边退到树阴下面去,一闪身飞走了。
被他这一说,由明儿便更是迷惑起来,一脸傻兮兮的神情瞧向平静如月光的文耘,呆子一样问道:“他怎么了?我干什么了我?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头一回,他倒怎么又矜持起来了?真是有梦游症么?不行,我得这就给他瞧瞧去,这病可不行!耽误睡觉倒是其次,主要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就要起身。
文耘伸手摁住她,眼眸里的光彩闪烁,笑道:“由他去!你不明白,我倒是明白的紧。他哪里有病!分明是误会我们有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让他好误会的?”由明儿翻白眼。
文耘手握成拳,掩着嘴唇,干咳两声,嘴张张,又合上,半天,却又舔下唇,嗫嚅着开口:“呐什么,这个嘛,这个,那个嘛,不好说,我先欠着你,总有一天,不用为夫解释,你也会明白的。”
“我明白什么呀!一辈子也不明白!”由明儿拍着他的膝盖嚷道。
“会明白的,等咱们成了亲,我马上就能让你明明白白。”文耘哄着她道。
由明儿越发糊涂。越发追着他非要问个明白。
文耘非不肯说,非要坚持成亲之后,她自己就明白了。
两人正绊着嘴,由明儿气呼呼的抡着拳头砸着文耘的肩膀。
文耘忽然面色一紧,双手揽住由明儿的腰,一下子将她掩到轮椅后头,护住,沉声道:“哪里来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出来报个名,何必鬼鬼祟祟做个缩头乌龟!”
由明儿听他如此喊,知是路边的树丛里怕是躲着人,心里便有些发毛,不由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文耘的胳膊,心里突突直跳,一双桃花眼不住的四处环顾,却只是什么都看不到。
正这时,却只听树丛里传来幽幽一声长叹:“孽子或孽子!爷老子刚刚下葬,尸骨未寒,儿子不在跟前守灵,却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打情骂俏!果然是个孽子呀!”
文耘闻言,也不言语,袖子微微一抖,便要放出袖箭去。
由明儿忙扯住他袖子,道:“莫慌,我怎么听着这声儿有些耳熟?怕不是庄园里的人与咱们玩笑?”
“什么玩笑,分明是个强人!能于这鼻息之间藏身,而不被我觉察,此人武功不弱,且又对我说出这番话来!分明是个对头仇敌!”文耘朗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