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明儿听说,便问文耘的意思。
“不是已经遣人回去送过信儿,说是为了治腿,不得已才要留在这边的么,为什么还来催?”垂灯问着雨墨。
雨墨便是回道:“刘大来说是再过两天便是老太爷的春祭之日,要三爷早些回去准备。又说,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利于养病,不如回家治去。还说……”
雨墨话说一半,却又止住,把眼瞧着文耘,不肯说下去。
“是不是说,姨娘想我,必要我回去?”文耘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雨墨点点头,眼里噙上眼泪:“爷,不是我说,你如今可是小国公爷了,该给姨娘讨个封赏!不能再让她留在府里受这欺负。”
宋堪听不明白他们主仆的对话,不由插言问道:“这就奇了,姨娘想儿子有什么不对的?既然三爷不便行走,雨墨我这就跟你回去,将姨娘她老人家请来这里不就完了。”
雨墨长叹一声:“宋大人,你是嫡生亲出,你家虽也算殷实,你爹却只娶了你娘一个正妻,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事儿!”
宋堪听闻,一时沉默。
雨墨说这话,他倒是听懂了。他虽然没经历过。可这些年做大理寺卿,却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案子。
大夏律乃是一妻多妾制,妾的身份与家里奴仆相当。是要伺候正妻和嫡出的。
虽然有些人家,像由家这样,因为男主人的偏好, 可能宠妾灭妻,可终是少数。
若说将妾扶下的,更是鲜之为闻。
因些由简的作法,在侯爷夫人看来,便是荒唐至及,由府也因此成了京城贵人们眼里的笑话儿。
故他家一再出事,也无个亲朋好友肯靠前帮忙。
文耘双臂撑着身子挣扎着要起身。
由明儿忙上前摁住他,嗔道:“你还是好省将养,咱们一起想个法子,将姨娘接过来就是。”
文耘摇头,声音有些灰心失望:“没有什么好法子,只有我回去。就算我再得意,与我亲娘也是无干的。我能讨来的封赏都是给夫人的,我亲娘终归还是个妾,还要听她摆布。我也曾试过很多法子,都没有用。律法就是律法。
其实有时候,我还是很佩服由侍郎的勇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喜爱的女子扶为正妻。”
“姑爷,你不能回去!小的一个粗人说话也粗俗,他们在家庙给你下药不成,明摆着是撕破脸了,不想让你承袭这个爵位。你现在回去,岂不正中他们下怀,可以随便摆布你们母子么!”严金也着了急,口无遮拦的将事情说出来。
文耘苦笑:“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他们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有我在,我们母子尚能平安。若凭我亲娘一个,只会惹事生非,伤着自己。你们只管放心,我自有计策应对,并不会有什么事。可是没有了在这里过的清闲舒服的日子罢了。又要日防夜防,心心念念的被迫与他们斗心眼子了。”
严金宋堪他们还劝。
由明儿却是已经亲自去拿了文耘的衣裳出来,令雨墨给他换上,这就送他回去。
众人见大小姐都同意了,也不好再说,眼睁睁的瞧着文耘重又坐上轮椅,由雨墨推着出了门,上车去。
由明儿站在台阶上,直瞧着马车驶去不见踪影 ,方才怅然的叹口气,转身回来。
严金便又使上了马后炮,跺着脚埋怨她:“大小姐,这一回可别怪小的说的话不好听,你不该让姑爷回去!明知道那是个龙潭虎穴,他如今又在治病的紧要关口。若有一丝闪失,岂不要后悔一辈子!”
“废话!若他不回去,姨娘有个一丝闪失,也是要后悔一辈子的。我相信依他的智慧,必能化危为安,保全姨娘也保全他自己。”由明儿怼道。
严金说不过她,心里也自不服气,倒底是不放心,便瞒着由明儿,叫了自己几个心腹高手,让他们去国公府旁边日夜守着,若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来回禀。若有不利于小公爷的举止,不用回禀,以保住小公爷和姨娘的性命为第一紧要。
几个高手应着离开,严金方才稍有些放心。
一时沐原又自京城回来,说是已经替荣禄还了银子,荣禄因逼死人命,不得释放另行判决。周夫人被从轻判了一年半的牢刑。
沐原又上上下下使了些银子,这一年半牢刑大约只需要半年便能出来。
他跟由明儿回说这些事的时候,由明儿并没有瞒着宋堪,宋堪在座都听全了,不由叹道:“由大姑娘,不是我说,你这可是给人家当了冤大头,怕的是,欠人家的银子是你还的,而这些银子却被事主享用了。这样的,不帮也罢了。”
由明儿不由佩服的瞧了他一眼,这个宋堪果然不简单,他之前并不知道这案子的缘由,不过听沐原这一说,便知了实情。
宋堪瞧出由明儿的吃惊,便又笑道:“这可有什么奇怪的,一开始这些都是小公爷教我的。我尚不信。后来断的案子多了,也就有数了,只要大概一了解案子,便知道是什么路数,大约的凶手是什么人。接下来便是找证据。
而大多数破不了的案子并不是不知道凶手是谁,而是根本找不到他们犯案的证据,所以才不得不看着那凶手逍遥法外!”
“宋大人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沐原笑道。
宋堪哧哧笑一声:“在下之前也算个骄傲的,却在老国公爷这件事上碰了一鼻子灰,你说好好的,他老人有怎么就不肯回来呢!”
说着话,便把眼神转向由明儿,明显等着她说话儿。
由明儿咽了口口水,心里苦笑。
她如今这个身份尴尬。若是成了亲,她倒也好亲自去幽州劝说。
现在这个样子,却也实在是苦无它法。
“麻烦可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把国公爷救回来固然功高,可他老人家只不肯回来,救回来岂不是不如没有救回来!倒让这边的人束住了手脚,啥事也做不成。”严金埋怨道。
由明儿忙喝住他。
宋堪也不恼,点头笑道:“严兄,你可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了!这事真得怪我!回来送信之前,先了解了解京里的情况就好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宋大人,这个严金,有名的马后炮。现在说这些也是白说。只先解决眼前的事罢。若此番真能查出家庙下毒案的真凶,量他们以后也不敢再造次。”由明儿道。
正这时,只见婆子走来回说,由老爷来了,正在门口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