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府内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如数亮起,点缀在苍穹之下。
而屋内,茶香四溢,烛影深深。
沈阮搁笔,将自个画好的样式拿起来,递到傅清辞的眼前去:“夫君,瞧瞧妾身画得可好?”
闻言,傅清辞倒是十分给面子的从书卷里抬头,往她递来的宣纸上瞧了眼,这一瞧,便让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还算是认真地看她:“你刚画的?”
“嗯嗯。”沈阮点点头,笑着托着下颌继续看着傅清辞,笑容里也随之透着几分骄矜,“是不是觉着你夫人我,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或许是。”傅清辞道,“我虽不知你以前是何人,但就你这副画来看,没个十年的功底也画不出来。”
见着被他戳穿,沈阮倒也没觉着有什么难堪的。
诚然,她学画的时日的确不短,但也没到十年之久,她课业重,虽有时过得随心所欲,但该学的不该学的,却是亦一样都没落下。
“你想做什么样式的衣裳都可以,你喜欢便好。”傅清辞将宣纸重新还给她。
沈阮接过后,又展开瞧了眼,倏然间开口:“我还没问你了,你平日都喜欢什么颜色样式呀?”
“都行。”依旧是非常简短的回答。
沈阮抿着嘴角,记起今儿遇见的那人。
她一言不发的突然将面前画好的宣纸揉成团,带着几分力道的直接丢在地上。
这般动作自也引起了傅清辞的注意。
他将面前的书卷慢慢合上:“沈阮,我若是惹你生气,你大可直接与我说,不必对着这些死物发气。”
“好端端,我生你气作何?”沈阮拧眉,对着傅清辞似也有几分不解。
傅清辞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神色似在反问她。
沈阮回想了下自个刚才的作为,顿时便有些许的头疼:“我刚不是在对着你发脾气,是我觉着我这副画没作画,在生自己的气罢了。”
“你画得很好。”
听着傅清辞的话,沈阮心中一时之间也有了几分委屈:“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我现在说了。”
沈阮本还想揪着不放,但也知刚才完全就是自个在无理取闹,她在心中叹气,摇摇头:“那我现在也知道了,不过刚才那身的确没画好,我重新给你画几幅!”
之前给傅清辞的那张,的确没画好。
并非是因她的画技有什么问题,而是那身衣裳的纹饰图案有些许的问题。
之前时,她也曾给人画过衣裳,让府中的绣娘照着做。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若非今儿遇见那人,她又何至于想起以前之事,还将这衣裳的纹饰图样都画成那人喜欢的东西。
这是对傅清辞的不尊重,亦也是对她和这段感情的不尊重。
“随你。”傅清辞对这件事并不热络,不过沈阮喜欢折腾的话,他却也无所谓。
沈阮晃晃脑袋想要将之前关于那人的影子全部抛开,就在她提笔准备继续画时,绿腰却从外间进来:“七公子,少夫人,春水苑的卫斯求见。”
这名字对沈阮来说十分陌生,她抬眼去看傅清辞,用笔的另一端抵着脸颊:“夫君,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嗯。”傅清辞颔首,“大哥身边的人。”
听见傅永安的名字,沈阮一下就扭头趴在窗扇上,想要开窗时,手就被傅清辞不轻不重的给打了一下:“外面寒气重,别开。”
“那……”
“我去看看。”
傅清辞起身下榻,一旁的绿腰赶紧将披风递了上去。
她本想直接为傅清辞穿上的,但在她抬眼瞧见这人脸庞的一瞬间,她又想起这位主不愿同人挨近的性子,便也只好远离几步。
对于绿腰的识时务,傅清辞无疑是满意的。
他接过披风后,便从容绕过屏风出去。
“绿腰,你让寻月换一盏茶来。”沈阮用手支着头说道,“凉了。”
“奴婢这就去。”
沈阮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着傅清辞回来,她心下起了疑,正要出去,就瞧着这人一身冷气的回来。
也不知那位说了什么惹了这人,此时傅清辞眉眼都压得极低,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回来后,他默不作声的重新坐下,而跟在他身后端茶进来的寻月,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等寻月将东西搁下后,她本想跟着寻月出去问一个究竟的,但是没想到这人却主动与她开了口:“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一句话,立即就让沈阮停下外出的步子,她扭头看着他,带着几分好奇:“刚才那人过来寻你,是有什么事吗?”
傅清辞并没回答,而是抬头很是正经严肃的看她一眼:“今儿你遇着大哥了。”
他话出口时,并不是疑问,而是真切的肯定。
虽然不知这事和刚才那事有什么关系,不过沈阮还是点点头,应下:“今儿我与大嫂回来时,遇见了。”
傅清辞冷嗤一声。
这还是沈阮第一次见着傅清辞脸上竟也有这般生动的表情,她好奇地往前勾住他的衣袖:“夫君,到底怎么呢?”
傅清辞此刻已经懒得开口,他扫了寻月一眼,示意她说。
寻月瑟瑟的看了傅清辞冷脸一眼后,才有些吞吐的开口:“大公子遣卫斯送了个丫鬟过来。”
沈阮听后,沉默了下,她有些几分无言的抬头看向傅清辞:“就这事?”
傅清辞:“……?”
“不过是个送个丫鬟过来,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你至于你这么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吗?”沈阮觉着傅清辞在这件事上,是真的有些小题大做。
傅清辞憋着气,开口道:“傅永安送来的丫鬟,是在他书房伺候的,他一向十分宠爱这丫鬟,可却在今儿见了你之后,将那丫鬟送来,打得是什么主意,需要我提醒你?”
沈阮倒也没想着会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不过她瞧着此时正气得不行的傅清辞,心情倒是愉悦几分。
她忍着笑,换个位置,挨着傅清辞坐在一块,与他挤着。
两人体温相贴,呼吸相近,虽是再无任何更进一步的亲呢吗,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悱恻来。
“夫君,你是在吃醋吗?”
傅清辞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沈阮,那张脸虽还是冰冰冷冷的,宛若雪山之巅的寒冰,可沈阮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冰雪即将消融的柔和。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这一句刚吼完,傅清辞耳后根就微微浮起一层薄薄的绯红来。
沈阮抿唇笑了下,没有在逗他,只是说道:“一个丫鬟而已,送来就送来呗,瞧你那模样,就像是容不得人似的!我都不在乎,你紧张个什么劲!”
“沈阮!”傅清辞有些气急败坏的喊着她的名。
她笑了下,丝毫没觉着有什么问题:“你这院中,多余的人可不止今儿才送来的人,不过来了也正好,直接送去和红桃作伴呗!”
“反正后厨还缺人呢!就看七公子舍不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