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
天边刚泛起阵阵微光,穿透云层落在落至窗棂边上,绿腰便将昨儿傅永纤送来的那位丫鬟带了进来。
能被傅永安瞧上,容色自然不差。
身段婀娜,面如芙蓉,更难得的是这美人还有一双顾盼生姿的明眸。
实在是叫人舍不得呵斥半句。
沈阮惯爱美人,是以倒也不觉着有什么,可坐在她身侧的傅清辞却是十分不乐意,甚至就连看一眼都不愿。
自个夫君如此不解风情,沈阮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夫人,这位便是月眠。”
“月眠见过公子、少夫人。”美人福身,娉婷袅袅,更是惹人怜惜。
沈阮倒是饶有兴趣的将目光一直都落在月眠的身上。
这月眠比之之前的元娘而来,倒是要好瞧不少,就是这分寸感,两人却是如出一辙。
沈阮笑着接过寻月递来的手炉:“说来,你在春水苑时,是在大哥书房中伺候的,想来必定懂得几分文墨。”
“月眠不才,的确会些。”
“会就行。”沈阮颔首,面上也是和蔼。
听着,月眠脸上立即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好似一切都已胜券在握一般。
“只是女子若只通文墨不行,我记得后厨尚缺一个丫鬟,就让月眠过去!”沈阮张口就说道。
月眠一下就抬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显然不敢相信这话竟会是从沈阮嘴中说出来的。
在春水苑时,就连大少夫人也不敢这般对她。
“七公子。”月眠一下就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傅清辞。
沈阮嘴角带着笑,月眠竟比寻月还要拎不清。
以前她在春水苑作威作福,是因为有傅永安宠着,明氏这才不敢动她。可在秭归院,她可不相信傅清辞会怜惜她。
傅清辞岿然不动,依旧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
沈阮眼中闪过几分笑,她看了寻月和绿腰一眼:“七公子要用早膳,就不要让人来打扰他清静了。”
寻月和绿腰都是见识过沈阮收拾人的手段的,在听她说完后,便上前一人压住月眠一边,将她送去了小厨房。
“七公子还真是郎心似铁,这般美人我瞧了都心动,七公子怎就无动于衷?”沈阮支着下颌,笑盈盈的看着他。
傅清辞用膳的动作一顿,说道:“你若心动,带回来便是,我绝不拦着。”
沈阮笑:“既如此,那我可就带回来了,这般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扔在厨房我是真的觉着心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七公子这般暴殄天物的。”
瞧着沈阮真的打算将人给弄回来,傅清辞筷子一搁,眉眼冷淡瞅着她:“沈阮。”
沈阮噗嗤一笑:“夫君,你可真是可爱。”
傅清辞握着筷子的手紧紧地捏着,似一不小心 就能将筷子给捏断。
*
沈阮兴致不错的前去福寿堂请安之际,却在回廊上遇见了等她的明氏。
明氏站在风口上,披着一件鹅黄的披风。
衬得那五官更加大气明艳。
“大嫂。”沈阮笑眯眯的福身,“你怎会在这儿?”
“沈妹妹。”比起沈阮的愉悦而言,明氏今儿的心情确也不佳,她眉微微蹙着,平添出几分忧愁,甚至是在看向她时,还多了几分愧疚,“是嫂嫂对不住你。”
“大嫂何出此言?”沈阮笑着,扶着明氏要拜下的身子。
明氏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昨儿的事,我今早才听说,若是知道,我必定不会让夫君将那个贱蹄子送到妹妹的眼前。”
“妹妹,那贱蹄子惯来会装可怜,你可别上了她的当,与七公子拌嘴。”明氏赶紧说道,“若你真的因她与七公子起了争执,只怕是会顺了那个贱人的意。”
“大嫂说的是月眠吗?”
明氏颔首:“就是那个贱人。”
“大嫂不必挂怀,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哪有大嫂说得这般严重。”沈阮笑着,转而牵住她的手,与她一同往福寿堂走,“大嫂不必为了此事与兄长发生争执的。”
“妹妹,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将你当成我妹妹才说这话的。”明氏忧心忡忡的说道,“那贱人一贯会装可怜,若是放在你或是七公子身边,这一两日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可若时日长了,必定会钻空子。”
“这些都是姐姐曾经历过的,妹妹可别不放在心上。”
“嫂嫂实在是多虑了。”沈阮笑得漫不经心,“我已将月眠打发去厨房了,她就算有心,也无力呀!”
明氏大概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转则,她听完后,稍稍愣怔住,过了半响才轻轻的开口:“啊?”
“嫂嫂,一个丫鬟而已,怎就值得你如此如临大敌。”
“你将月眠送去厨房呢?”
“是呀!正好我们小厨房那缺个烧火的丫鬟,我便让月眠去了。”沈阮淡淡说道。
明氏想及月眠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沈阮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只得说道:“可是月眠那般模样,怎就一个狐狸精,七公子竟也同意?”
“月眠虽美,但比之我如何?”沈阮玩笑着同明氏说道。
这话带着几分揶揄,不过明氏还是停下脚步,认真端详片刻:“妹妹国色天香,又岂是月眠可比。”、
沈阮眉眼带笑的拈着手指:“既是如此,一个丫鬟罢了,又有何惧?”
明氏想笑却也半分笑不出来。
她与沈阮大抵最大的区别就是,傅永安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后盾,但傅清辞却可以是沈阮的后盾。
若非傅清辞首肯,沈阮怎敢将月眠直接赶去厨房做事。
说来,这到底还是自个夫君给得勇气。
“妹妹比我幸运。”
*
同傅老夫人请完安后,沈阮本想着可回去睡个回笼觉,歇息一阵。
但没想着这才刚走出福寿堂的门,就被人给叫住。
她那便宜公公回来了,如今正在绿珠院等着她与傅清辞过去请安。
“没事,我也要过去,与你一道。”明氏不知何时走到沈阮身侧,小声对她说道。
沈阮笑着应承了明氏的好意后,就听见明氏问道:“七公子可去呢?”
“七公子已到了。”
“知道了。”明氏点头后,便又偏头对沈阮道,“你夫君已到了,我们走。”
大夫人的绿珠院与福寿堂相隔不远,几人没一会儿便到绿珠院。
此时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丫鬟奴仆行走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等几人行至门帘边上时,丫鬟正要进去禀告,身后的傅永纤已非常随意地撩开帘子进去:“爹爹,娘亲。”
明氏那种瞧了沈阮一眼,见着她依旧目不斜视的,心下不由得升起几分怀念。
原先在娘家时,她何尝不是如此随意。
可等嫁人之后,她才发觉,自己以前有多不知道珍惜。
“大少夫人,七少夫人,老爷和夫人请您们进去。”
又站了好一会儿,门帘才被人卷起,丫鬟从里间出来。
“有劳了。”
进到屋子中后,沈阮才发觉不光国公爷在这儿,大房的人几乎是全到齐了。
傅永安和傅永宵不必说,就连国公爷傅平宇的那些个姨娘也都热热闹闹的坐在屋内。
傅平宇如今虽已快年近五十,却依旧保养得当,岁月不曾磨损他半点风采,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不过沈阮这么一瞧,才发觉这人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熟人。
原先年少时,这位国公爷很是喜欢跟在裴行之的身后,天南地北的跑。
连带着她在大梁也都曾见过好几次。
只是没想着,曾经那个鲜活朝气的少年郎,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有时候,这人生际遇也还真是令人唏嘘。
明氏已走到傅永安身侧站着,堂中此时只留下她与傅清辞两人。
丫鬟端来两盏茶水。
沈阮与傅清辞各端过一盏后,便朝着傅平宇跪下。
傅平宇也还算是和顺的喝了两人的茶,只是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着实是令屋内人有几分胆战心惊。
傅平宇并不喜欢他的这个庶子,这在整个国公府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两人跪了许久,傅平宇的目光游移在傅清辞这张脸上,半响后,才将茶盏一搁,冷声道:“起身。”
“多谢父亲。”
傅平宇也当真是厌恶他的这儿子,随着他年岁渐长,那张脸越来越肖似记忆中那人时,那种厌恶更是在瞬间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骆氏也知晓他不喜欢庶子,只是场面话却还是得说一说,她笑着接过傅平宇的话头,细细叮嘱两人一番后,这才引荐了其他人给沈阮认识。
沈阮巧笑嫣然的一一见礼。
傅平宇的妾室说来也不算太多,仅有四位姨娘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沈阮的错觉,她总觉着这四位姨娘竟都有几分相似之处,而最得宠的那一位宛氏,与记忆中的人好像又一次的重叠在一块。
甚至是她的眉眼间与傅清辞竟也有两三分的相似。
沈阮下意识地看向傅清辞,见着他面色冷淡站在那,仿佛诸事与他无关时,心里却是狠狠地一颤。
她总觉着,自己好像已经要摸到真相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