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画做足了委屈的姿态。
更别提先前之时，温子画也不过是想要安慰安慰傅水瑶罢了，却不承想，竟然被她给怼了一通。
温子画还在抹着金豆子，哭哭啼啼的委屈不已。
明氏脸上的不耐烦却已是非常明显。
她不喜温子画，非常非常的不喜。
傅水瑶早就知晓这位寄居在傅家的表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只是之前从不曾有什么交集，更多时候她都是温柔又大方站在一旁，可今儿一交锋，傅水瑶才发现这位竟也这么难缠。
甚至是比之沈阮，还让她觉着恶心和厌恶。
可偏生，这件事又是错在她这儿。
若非因为她刚被沈阮给气得头昏脑涨，又如何会对这位表姑娘这般不客气。
毕竟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不是。
沈阮没心情理会傅水瑶与温子画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暗中悄悄勾住明氏的手，笑得明艳：“还未谢过昨儿嫂嫂遣人送来的燕窝。”
“不过是燕窝罢了，那值得妹妹专程道谢。”明氏觉着沈阮和她实在是有些过于客气了。
她笑着垂眼，瞧着沈阮安抚她的手，嘴角边的笑容一下就没能收敛住，“妹妹身子不好，应当多补补才是，我那还有好多好东西，一会儿我在遣人给妹妹送些去。”
“如此，便要多谢嫂嫂的关怀了。”
明氏瞧着沈阮这模样，心里的疼惜更甚。
若沈阮真是自个的亲妹妹该有多好。
思至此，明氏倏地回神
，她觉着自个有些许好笑的将心中想法拂却，与她规规矩矩的站在一块，等着老夫人的传召。
而傅永纤却是对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她的记忆不曾出错，上辈子许些大事也都发生了，为何这些事落到沈阮的身上，却好像是阴阳逆转一般。
除却原先她与傅清辞成婚之事已成定局后，之后关于两人的事，便是越跑越偏，那些消息，在自个手中简直就是毫无用处。
所以，等初春来临，沈阮还会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悄无声息的病死在无人问津的秭归院吗？
如若是之前，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可如今，她确确实实不敢肯定。
满院子的人瞧着是花团锦簇的，却各怀心思。
傅老夫人却有许久没见着沈阮了。
今儿突然瞧着那一抹似扶风弱柳的身影时，老夫人的那颗心啊，是跳了又跳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招手示意沈阮坐在自个身边来，瞧着那张还依旧惨白的小脸，傅老夫人是心疼的不行，当即便让阿涓将她库房中一些滋补养生的东西如流水般的送到秭归院去。
末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若还缺什么，你便让绿腰来我这老婆子这说一声便是。”
“祖母可真是偏疼七嫂嫂。”傅永纤坐在下首，笑得甜兮兮的同傅老夫人撒娇，“纤纤瞧得都有些羡慕。”
明氏余光落在傅永纤的身上，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自个与这位小姑子一直都不太对付。
因为她这般做派，实在是像极了，她的一位庶妹。
明明已经得到许多，如今傅老夫人给沈阮的也不过是那些她不要的，从她指缝里流出的，她却还是非要上前去争一争，彰显彰显自己的地位。
还是一如既往地蠢。
明氏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后，便彻底挪开目光。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身子好，这些玩意吃了容易上火。”傅老夫人并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只是她依旧故意板着脸同傅永纤说道，可若是她眼中的笑意没那么明显的话，“你七嫂身子不好，若是再不补一补，日后可有得苦头吃。”
“说起来，老大家的也该补一补了。”
傅老夫人脸上全是慈爱之色。
傅永纤并不明白傅老夫人再说何事，她只知道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祖母，要将她的东西分给其他人。
这个认知，让傅永纤有些不快。
只是堂上其余人见着傅永纤这样，多少是有些再看笑话。
明氏微红了脸：“是，儿媳回去后，便……便会准备的。”
“祖母，你要给大嫂和七嫂什么东西呀！纤纤也想……知道。”傅永纤差一点便说错了话，还好及时纠正过来，改了话头。
傅水瑶闻言，轻轻一笑：“堂祖母，瞧来如今八堂妹是有嫁人的心思了呢！”
这话一出，堂中瞬间一静，傅老夫人的脸色也有几分沉。
沈阮觉着，傅水瑶如今怎么是越活越回去，前些日子楚宴包庇林姝姝的事
，对着傅家上下所有人而言，都像是一根刺，令他们是如鲠在喉的，何况傅永纤还是傅老夫人唯一的嫡亲孙女，这话说出来，明摆着就是让傅老夫人想起这些混账事。
“我瞧着不是我，倒是堂姐有了这份心思吧！”傅永纤也被楚宴恶心的要命，上辈子如此，没想到这辈子还是如此。
亏得她还以为，只要楚宴知晓这些事的主谋是林姝姝，他便一定会彻底放弃林姝姝，将她从自个身边赶走，但是没想着，就算知道了，楚宴依旧对林姝姝是痴心不改，可真是恶心死她了！
“说来，堂姐如今也十六了，怎么，还没相看好人家吗？”傅永纤被呕得不行，当即说话也变得不太客气。
这话无疑是踩在傅水瑶的痛脚上的。
若是有可能，她哪里不愿意早早相看好人家，任由傅永纤在这儿看笑话。
傅水瑶搁在膝上的手指，死死地缠着衣裳，这一句话几乎是被她咬牙给说出来的：“婚事是女子的第一大事，自当得好生相看，若是相看到楚小侯爷那般人家，那我宁愿不嫁！”
“就算是去家庙中当一辈子的姑子，也好过任由一个妾爬到自个头顶。”
这话实打实的是往傅永纤心窝子里戳，当即便让她十分不舒服。
“好了！”不等傅永纤开口，傅老夫人就已沉着脸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句。
傅永纤不得不憋着气住了嘴。
“水瑶，纤纤是你的妹妹，若是连
你都是这般瞧她，那日后出府，其他人便会如何瞧你们。”傅老夫人冷声敲打着几人，“你们要记得，你们都姓傅，是我傅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无例外。”
“祖母。”沈阮却在这时温温柔柔的开了口，一听见她的声音，傅水瑶就觉着头皮发麻，甚至是有一种让她闭嘴的冲动，可她如今也只能强忍着，听着与她不对付的沈阮，坐在傅老夫人的身侧轻声细语的给她使绊子，上眼药，“水瑶妹妹年岁尚轻，难免与府中各位姐妹有些许的意气之争，这情绪一上头，说出话便也会有些不知轻重，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寻个嬷嬷好生教教就是。”
“再言，女子待字闺中时，多多少少都会有几分小性子的，等着日后嫁为人妇，便要好上许多，祖母你瞧阮阮，不也是如此嘛！”
一番话虽是宽慰了傅老夫人，可心里却也是开始盘算，要不要寻人来教教她们规矩。
“你说的不错，她们的确是该学学规矩了。”傅老夫人冷声道，“若是再不学，今儿能在我面前对自个姐妹冷嘲热讽，日后出去，还不知要如何！”
“我们傅家，可不能在出一个白眼狼。”
傅水瑶面色倏地一白。
这些日子沈阮都在秭归院中休养生息，是以不曾见傅老夫人处置傅长玉的手段。
可她却是实打实的从头瞧到尾，当即回去，便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近来才
稍许有了好转。
如今又被傅老夫人提及，那满院子的血好像已经在她脚底铺陈开，一步一步地准备将她吞噬。
发完脾气，傅老夫人重新握住沈阮的手：“还是我们老七家的，最是贴心。”
刚被敲打过的傅永纤此时压根是半点脸色都不敢有。
只能低着头，掩住自己嫉妒的神色。
一个短命鬼而已，凭什么？
*
也不知傅长玉的这件事到底是给傅老夫人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在第二日，沈阮请安回去后的下午，就听说傅老夫人专门从宫里请了一位嬷嬷出来。
不单是傅水瑶，就连傅永纤和温子画也一并被带去了福寿堂。
甚至是为了教导她们，傅老夫人还特地在她的院子里辟出一间屋子来，供这位嬷嬷教导她们。
沈阮轻抿一口茶，忍不住笑了：“看来这次，这几位姑娘不死也得脱层皮。”
傅清辞瞧着她幸灾乐祸的神色，只觉着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甚至是在看向沈阮时，都带着几分自己从未有过的温和与宠溺。
“你好像很讨厌她们。”
“很讨厌倒也没有，只是……”沈阮歪着头，思忖片刻，倏尔一笑，“只是有时候挺烦的，如今她们有了正经事，想来短日内，是没机会来烦我了。”
“对了，夫君，周公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不知。”
沈阮如今这件事是真的非常上心：“那日我见着周公子瞧见我图示十分激动，想来他口中所谓
的东家，应当有他一份吧！”
“为何这般说？”
“若这其中没他的产业，他怎么激动作甚？给别人做嫁衣吗？”沈阮抿了抿唇，用手托着下颌，“你说，我在画几幅给他送去如何？这样，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吧！”
傅清辞道：“你就这般缺银子吗？”
“是呀！要不然我这么努力作甚！”沈阮答得理直气壮，“我花银子的地儿可多着了，如今呀，不过是一点一点的省着，想买一匹自个喜欢的料子，我还得掰着手指头算算，银子够不够！”
“我以前哪这么遭罪过！”
傅清辞倒是没怀疑她的话，毕竟从平日的吃穿用度来瞧，如今她陪着他过得这日子，的确是委屈她了。
“行。”傅清辞将自个的宣纸分她几张，“你画好之后，我替你送去。”
“夫君。”沈阮将宣纸铺平后，更提笔蘸墨，倏然间又笑盈盈的开口。
傅清辞闻声抬眼，示意她有事说事。
笔头的另一端被沈阮抵在脸颊上，白净如玉的小脸与漆黑的笔身形成鲜明对比，傅清辞见着，眸光蓦然一暗。
沈阮却恍若未觉，只慢慢悠悠的说道：“你与周公子，楚小侯爷这般熟悉，他俩所沾手的产业，不会你也背着我，在外有一份吧！”
傅清辞蓦地噤声。
许是他想错了，他的这位小娘子不但有些小聪明，而且还十分敏锐。
“没有，你猜错了。”
“行吧，看来最近不怎么用脑，这脑子
已经不太转的动了。”沈阮嘴角上扬，并没在这件事下纠缠下去，她提着笔，开始描描画画。
沈阮于这珠钗一道，确实是有许多灵气。
那日，他在书房见着周书衍手中的样式时，还以为那已是沈阮的巅峰，没想着，她今儿却又给了他诸多惊喜来。
如今她刚画完的这几幅，竟没一幅是输给那日周书衍给他所瞧的。
相处时日越久，沈阮给他的惊喜，便是越多。
从初时的那一手簪花小字，到后来的武功，甚至是如今。
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惊讶与欢喜。
这样的女子，可不会是普通的殷实之家能培养出来的。
傅清辞心思也没再书上，他合上书卷，默不作声的打量着。
或许，他该重新遣人再好好查一遍。
天色逐渐暗淡。
府中的灯笼也已早早挂着。
昏黄的光亮淋淋洒洒的落满院子。
沈阮从这儿眺望出去，只觉着整个院子显得安静清寂，就像是世外之地一样。
如果，没有瞧见傅永纤的话，那便更像了。
她抬手，将窗扇合住。
“少夫人。”寻月不知何时进来，她垂首站在罗汉床边上，“八姑娘来了。”
“来也不是寻我的。”沈阮懒洋洋地拖长调子，挥挥手，“去找你们七公子处理此事。”
“少夫人忘了吗？”寻月小心翼翼的提醒，“七公子此时并不在府中。”
被寻月这么一说，沈阮倒是一下就想了起来。
一个时辰前，傅清辞拿着她的画，悄
悄地出了府。
沈阮虽是觉着这事也不算太难，但是一想着要面对傅永纤，她便觉着有几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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