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折腾之后,回到镇国公府时,已快天明。
骆闻息刚抱着沈阮回到屋内,还没等他站稳,一道凌厉的剑风蓦地从一侧袭来,甚至是还带着几分杀意。
沈阮蓦地睁眼,正要出手时,屋内的烛盏蓦地大亮。
只见一个清冽的男子一身冷意地立于屋内,剑身清亮如雪,眉眼寒意森凉。
长剑已经被骆闻息给握在手中,与傅清辞遥遥对峙。
沈阮用手肘撞了骆闻息一下,示意他将自个放下来。
等屋内亮堂起来,傅清辞这才瞧见沈阮雪白如纸的脸,他立即就被吓了一跳,他将手中的剑往旁边一扔,急忙上前从骆闻息怀中将沈阮给接了过来。
“怎么回事?为何软软会伤得如此之重?”傅清辞抬眼看向骆闻息。
他目光灼灼,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骆闻息也收了剑:“你自个去问顾弥,人我已经送回来了,告辞。”
虽说骆闻息不太喜欢傅清辞,甚至是想让二人和离,但也绝对不想沈阮是被带着猜疑与他和离,是以他将沈阮交给傅清辞后,便直言离开。
傅清辞自然也不会去管骆闻息离不离开,他抱着沈阮赶紧回到床榻之上。
他将人小心翼翼的搁置在被褥之上后,便道:“我去找周书衍。”
“实在是不必这般麻烦。”沈阮拉住傅清辞的手,“我的伤便是在顾弥那处理的,你无须担心。”
听见顾弥的名字,傅清辞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些,他顺着沈阮的力道重新坐回来:“你不是与骆闻息出去吗?怎会与顾世子遇见?”
“我今儿听见云晔的消息,便与骆闻息一同出了城,回来时就见着顾弥与裴竹生被人埋伏,在救他们时受了些许的伤。”沈阮言简意赅的说道,“这事说来也是我不小心。”
傅清辞握住沈阮的手:“抱歉,若非因我,你也不会搅和到这件事中去。”
“说什么呢!”沈阮眉眼弯弯的一笑,“顾弥怎么说也是算是我的兄长呀!我救他,与你何关。”
傅清辞知晓这话是沈阮给他安慰。
虽然沈裕说过,如今的人才是魂魄归位后真正的沈阮,可是,她记得她前世发生的一切,是以今生的这一份血脉亲情与她而言,实在是过于淡薄了些。
若非他之故,她自也不会拿着自己冒险。
“你还没说了,你怎会今儿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日呢!”沈阮勾着他的手指同他软乎乎的撒娇。
傅清辞倾身上去,将她发髻中的簪子取下来,搁在一侧。
长发如瀑洒在身后,愈发衬得她身子单薄纤细。
“事情处理完,便提前回来了。”傅清辞温声同她说道,只是手指却一直勾着她散下来的长发。
发丝有些冰凉,许是才从外面回来之故,他一圈圈的缠绕在手指上,直到瞧见白净的肌肤与她乌发长发相互辉映后,他那颗冷寂过去的心,这才一点点的恢复了原有的温度。
“软软。”
“嗯。”
傅清辞伸手揽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给我抱抱。”
无人知晓,他今儿满心欢喜回来时,见着满屋空寂,欢喜断裂,犹如瞬间从艳阳天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窖时的难受,更不知心脏猛烈收缩时他到底有多绝望。
这种绝望,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却叫他生不如死,刻骨铭心。
他一人一剑坐在桌边,遥望着月色凉如水,算着时辰。
他甚至是以为,直到朝阳初升,他都等不到他的软软回来。
但还好,她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当他瞧见骆闻息抱着她进到屋内时,那猛烈从心底炸开的嫉妒,教他完全承受不住,就在那一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倏然崩裂,他举剑刺去,心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
让他死。
只要他死了,那软软便只是他一人的。
谁也不能将软软从他身侧抢走,更不能将软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夺去一分一毫。
他克制不住自己嫉妒。
更是不想克制的嫉妒。
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沈阮这人,是他的。
是他傅清辞一人的。
沈阮却丝毫不知此时傅清辞心底到底翻覆了多少情绪,更不是他此时眼尾猩红,泛**点的寒意与掠夺。
她笑盈盈的也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笑着同他说道:“你都不知晓,我这些日子有多想你。”
“夫君,你想我吗?”
“想。”闷哼声从他喉咙间传出,瓮声瓮气的也不知是在克制着什么。
沈阮也不曾察觉什么,她欢欢喜喜的闭着眼,同他抱怨:“我受了伤,还淋了雨,明儿还得去给祖母请安,夫君,妾身好可怜哦!”
“你若不想,那便不去。”
“不行。”沈阮闻言叹气,“如今祖母已经很不待见我了,我若是在不去,只怕她更是有理由数落我。”
“夫君,你什么时候才能救你家娘子我出水火呢?”
傅清辞环住她的腰,应允道:“很快。”
“嗯?”
“很快,我们就能搬出去,自立门户,我不会让你在受委屈了,软软。”
*
清早刚醒来,沈阮就被白浣告知,说是傅清辞已经帮她同傅老夫人那边告了假,让她今早不必前去请安。
沈阮此时的确还没睡醒,听见白浣的话,生怕是自己睡迷糊了,梦没醒,于是又确定了一遍,直到白浣同她再三保证过后,她眼睛一闭,又昏沉的睡去。
傅清辞从外间回来:“夫人醒了没?”
“刚又睡下。”白浣恭谨答道。
傅清辞冷着脸往前走,在走到白浣身侧时,他身子微微一顿,他转身看向依旧福身还未起身的人。
“我知你不是绿腰,也知你是谁的人。”傅清辞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立即就让白浣心生恐惧。
他垂眼瞧着她,又道,“但既然我娘子喜欢你,我便不追究你的来历,但你也知晓一件事,这儿是我的秭归院,不是你家公子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地。”
“你既然来这儿,便要守着我的规矩,否则的话,我并不介意后院的枯井里再多添一具死尸。”
白浣紧紧地咬着牙不敢说话,等她在抬首时,傅清辞已经绕过屏风进到内屋里。
床榻上,沈阮睡得正香甜。
一只手带着凉意摸上她的脸颊,那只节骨分明的手细细的揣摩过她的眉眼后,一寸寸往下,最后停留在她娇嫩的唇上。
原先嫣红的唇,如今有些泛白,也不知昨儿到底是受了多大的痛苦。
单单是想着她身上所受的那些伤,他心里就疼得厉害。
怎么他一走,她便要出事呢?
这一次是,上一次也是。
“软软,我不会叫你白受苦的。”
*
傅清辞将隐川丢去见傅平宇,自个则出了府去了顾弥平常歇息的另一座府邸。
府上的人都是知晓他的,只是如今见着他不请自来,心中顿时就竖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生怕他是来寻自个主子晦气的。
裴竹生当真是没想着他昨儿才和裴斯年念叨这人,今儿一睁眼竟然就在府中见着他。
他带着几分兴致与他打招呼,过后便道:“沈姑娘她无事?昨儿我兄长下手的确狠了些,但也不知晓她便是沈阮,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裴竹生倏地觉察出傅清辞的神色不太对劲,蓦地住了嘴,往后挪了挪。
以往时傅清辞虽也是冷冷淡淡的,给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姿态,但从不似今儿这般冷漠,特别是看他模样,就算是看仇人一样。
裴竹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不会沈阮没说自个的伤有裴斯年一份功劳!
就在裴竹生紧张不已时,一只宽厚的手掌从后压在他的肩头,将他身子往后挪了挪:“昨儿不小心伤了令正之事,却是裴某不对,傅七公子若是怨怼,对着裴某来便是。”
若非今儿来此,傅清辞还真是不知晓,沈阮伤势如此之重,竟然还有裴斯年一份力在。
当即他面色更冷:“裴世子进京,恐怕陛下还不知晓。”
一句话,便拿捏住了裴斯年的七寸。
裴竹生逮着裴斯年的衣裳,从自个兄长身后伸出一个头去:“傅七公子莫要忘了,收留我也有您和令正的一份功劳。”
“早知裴二公子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当时傅某便不应该阻拦内子一剑了结了你。”
裴斯年觉着傅清辞是真的很难缠。
当年在镇国公府第一眼瞧见他时,他便知晓,他也不愿与傅清辞有任何的牵扯,只是不曾想,这人越怕什么还就越来什么。
“还请七公子息怒。”裴斯年拱手道,“误伤令正之事,裴某愿亲自登门致歉,还望七公子与令正海涵。”
傅清辞不曾在说什么,他只是冷眼瞧了裴斯年与裴竹生一眼后,便冷着脸从他们身侧走过。
等人走了,裴竹生才又说道:“大哥,你有没有觉着傅清辞发火的时候,同父亲有些相似。”
裴斯年垂眼看他:“你可知傅七公子与沈姑娘的喜好?”
裴竹生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觉着我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