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侯爷!不好了!”
顾信今儿难得的偷闲准备临摹一副字帖时,一向稳重的小厮倏地惊慌失措的从外面闯进来,匍匐在书案之前。
他抬眼瞧了眼,倒是有几分兴致的同他说着玩笑:“何事不好,让你这般慌张?是大理寺那群讨人厌又来了,还是锦衣卫准备将我这个侯府给抄了去?”
小厮慌得直晃脑袋。
他道:“都不是。”
“既不是这等抄家大事,又有何事值得你如此惊慌。”顾信说着,将笔搁下,带着几分兴致的看他,“说说。”
小厮此时已经急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喊道:“是世子爷!”
“哦?”顾信挑眉,“世子爷怎么呢?”
顾信一向稳重,也知分寸,是关与他,顾信还真是没什么可着急的。
“世子爷与淮锦大人在书房打起来了!”
直到小厮猛地喊完这句,顾信颇有兴致的脸上顿时就露出几分惊讶来:“淮锦与顾弥打起来了?”
“是!还请侯爷赶紧过去。”
听见两人打起,顾信是真的觉着有些不敢置信。
淮锦和顾弥是一人比一人沉稳内敛,若说顾弥尚且还有些年少轻狂气,能与人动手,顾信倒也觉着很是正常,可这之中要是加一个淮锦,那可就不太对劲。
以往不管顾弥如何挑衅淮锦,也不见得淮锦理过他一次,就算是在过分,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摊开摆在他面前,私下寻仇对淮锦而言,实在是不能。
顾信想了片刻后,又问道:“可是你们世子爷这次又主动招惹淮锦,做了很过分的事?”
小厮急忙道:“不是,不是世子爷,此次是淮锦大人先动的手。”
“世子爷正在屋内养伤呢,是淮锦大人直接冲进来,寻了世子爷的麻烦。”
听小厮这么一说,顾信更是好奇了。
淮锦年少老成的跟个什么似的,竟然还会主动与人动手,委实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于是顾信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起了身,对着前来禀告的小厮说道:“走,我与你前去瞧瞧。”
而此时,九霄阁里两人这才堪堪住了手。
顾弥身上的伤口因着动手从而又一次撕裂,青色的衣衫上因此染上一片血迹。
顾弥背抵着身后的树干站着,剑已经收回剑鞘之中,被他抵在地上。
他抬手抹去嘴角边落下的血迹:“淮锦,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傅清辞并没回答顾弥的话,只是将手中的剑也收回到剑鞘之中,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无声的寂静。
就在顾弥打算再一次开口质问时,轻慢的笑声从院子口传来,两人回头瞧去,就见着顾洛与顾阅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
顾洛文雅秀气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惊讶,再配上那一身的青衫,倒也还真是有几分文人儒雅的书卷气在其间。
“兄长这是与淮锦动手呢?”
见着是他,顾弥就连理会的兴趣都没。
倒是顾阅上前,想要伸手将顾弥给扶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就被顾弥那张沉冷的神色给吓到没敢在伸手去。
顾洛并不觉着顾弥不理会他会如何,反正打娘胎开始,他与顾弥就是相看两厌。
“淮锦一向沉静,从不曾与兄长动手,今儿兄长是做了何事惹怒了淮锦,这才教人不顾规矩的与你动手。”指责完顾弥后,顾洛转头看向傅清辞,同他拱了手,又说道,“今儿之事,是家兄之错,还望淮锦莫要与家兄一般计较。”
顾洛说完后,便瞧见顾弥脸上的讥讽。
他不喜顾弥,自是当着没瞧见。
倒是与顾弥动手的傅清辞在他说完后,与他开了口:“二公子严重,此事是我与世子先动的手。”
顾洛当真是没想着傅清辞竟然会这般拆台,他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愣在那,颇有些不知所措。
顾弥觉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
不管他与傅清辞发生天大的矛盾,那也都是他与傅清辞之间的事,更遑论此事还是傅清辞的问题。
可是他呢?
一见着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一顶帽子直接往他头顶上扣,表面是在为了同傅清辞道歉,实际还不是让他直接背着这一向罪名。
顾弥掸了掸自个沾了灰的衣袖,偏头对着顾阅一笑,只是这笑容在顾阅眼中,怎么瞧着都不怀好意。
“六弟,瞧见了吗?”
“瞧见什么?”
顾弥笑:“记得别与淮锦大人发生冲突,否则你二哥污蔑到你的头上,你可别找我来哭鼻子。”
被明里暗里讥讽一顿的顾洛此时脸上是颇为挂不住,他愤恨的捏了捏手指,正要开口时,就瞧见顾信正大步走来。
饶是心中不平,顾洛此刻也不得不全都掩藏住。
他转身同顾信行礼,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先前文雅温和的人。
顾信颔首后,便瞧着两人:“随我进来。”
书房内。
顾信坐在书案后,手指搁在膝上敲着,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一圈后,最后落在顾弥身上:“怎么回事?”
“昨儿受的伤。”顾弥不太愿说此事,这也导致顾信也不知他昨儿受伤的事,他先前还以为这是他和傅清辞动手时被他给打的。
还想着说,怎么就一段时日没有考察两人的功课,顾弥便要落后这般多。
可如今听见是昨儿受的伤后,顾信不由得在想,到底是儿子长大了,他就连他受伤的事都不知晓。
若非今儿两人起了冲突,他是不是打算藏一辈子。
“如何弄得?”
顾弥道:“昨儿我与裴竹生外出中了埋伏。”
顾信将自个的老对手都想了一个遍,最后问道:“谁做的?”
“大抵是被我们抓住的那个许凌。”
顾信嗯了声,倒是没有在这问题上继续下去,而是重新将重心还落在两人身上:“你俩今儿为何动手?”
顾弥挑眉,随后翻了个白眼:“这我可什么都不知,我好端端的在屋内休养呢,没想着咱们的淮锦大人回盛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这个身受重伤之人,揪出来打了一顿。”
当他懒洋洋地说完后,后知后觉的偏头看向傅清辞,那双同沈阮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他:“昨儿沈阮在我别院里出了事?”
傅清辞脸色依旧冷沉,只是没有否认。
顾弥顿时就有些紧张:“那处别院只有裴竹生一人在,她和裴竹生打起来了呢?”
“没。”傅清辞道。
听见这个字时,顾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等他全身放松,就听见傅清辞又道:“她与裴斯年动了手。”
顾弥讶然的睁大眼:“可是她身上还有伤……”
“既然顾世子知晓内子身上有伤,还是为了救你们所受,为何将她丢在别院里!”
顾弥对于傅清辞的质问无法狡辩,他也没想着昨儿裴斯年竟然会来盛京,更没想到沈阮竟然还会与他动手。
对此,不单单是顾弥,就连顾信亦是有几分惊讶:“沈阮她无事?斯年那小子动手向来没个轻重,何况她还受了伤。”
“多谢侯爷关心,内子无大碍。”
话说到这儿,顾弥算是明了傅清辞今儿动手的原因。
无非是因着裴斯年一事迁怒他。
可这件事也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沈阮身手却是不错。”顾信蓦地又开口,“那一日,我在后巷与她过了几招,身手凌厉,实属少见,就算是与斯年动手,她倒也不会吃亏。”
“此事却是阿弥处理的不好,一会儿我让他同你和沈阮赔罪。”
“此事归此事,还不曾恭贺你,在秋闱中拔得头筹,如今也已九月,春闱便在明年之期,这段时日你好生备考,府中的事倒也不急着处理。”
又说了句,顾信便让傅清辞下去,就连这次他率先与顾弥动手一事,那也是轻描淡写的揭过。
人一走,顾信沉稳内敛的目光便落在顾弥身上:“此事你考虑不周,记得去给人赔罪。”
“我知晓。”
“许凌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可有查清楚?”
顾弥耸肩:“身份成谜,不过昨儿设圈埋伏我们之人,我瞧着确确实实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此事不急,你慢慢查便是。”
“他倒是可以慢慢查,只是父亲……”顾弥说着说着,便伸了一个懒腰,他随意寻张凳子坐着,没什么坐相的倚在那,“顾洛此番,未免胆大了些,我与他之间,可做不出什么兄友弟恭的事来。”
“为父知晓。”
顾弥嗤笑:“每次都是知晓知晓的,可不见得你有哪一次动了手,父亲,你不会还在留恋姓孟的那个女人!”
“你可别忘了,若非是因她诡计,我那位可怜的嫡亲妹子,也不会走丢十六年。”
顾信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我只是知晓,用不着你来提点,沈阮的那位父亲可有找着?”
“云游去了,还未归家。”
顾弥说着倒是一笑:“沈阮那丫头男装打扮时,与我倒是相似,若是父亲见着,也不知认得出还是认不出。”
顾信却道:“她与你母亲有几分相似。”
“巧了,在下不才,与母亲也颇有几分神似。”
瞧着顾弥那神气张狂的模样,顾信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若非不是因为他长得与他母亲相似,而是他有那么几分神似,估摸着那公主府的大门,他这辈子都无法踏进去半步。
等顾信从他书房走后,顾弥翘着腿在那坐了半响。
“世子爷,大夫已经到了。”
顾弥闻声抬眼,那双本该如水潋滟的眼中此时此刻却是一片冷漠:“哦,请进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