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回归于安静,“沈著”觉得自己就像是仍旧坐在宾馆床前一样,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你是……”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沈著”抬起头,回到了现实当中。他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向那个女人,以为是自己挡乐她的道路。
但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人,竟然是常晴。
常晴。
这个两个字在沈著”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一刻,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常晴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公司的销售主管。
“你好,你是陆止吗?”常晴问。
沈著”摇摇头,“不是,陆止他刚走了。”
“走了?”常晴说着,看向陵园门口的方向,“都怪路上堵车。”
“那你是他的朋友吗?”常晴又回过头问。
“算是吧。”沈著”起身,对常晴笑了笑,又看向自己的墓碑,问,“你也是来看他的。”
“对。”常晴说着将手中的花放到沈著的墓碑前,“偶尔来看看。”
“沈著”惊讶的看向常晴,有些不明白她这个偶尔来看看是什么意思。是每年忌日的时候都来,还是闲着没事儿想他的时候就来。他当然更趋向于前者,因为他和常晴之间并没有过深厚的“革命情谊”。两人虽是大学同学,但实际上关系并没有好到成为朋友的地步。那时候他公司刚成立,在网上发布了招聘的广告。后来常晴就来了,而且不问薪资很痛快的接受了销售员的工作。
最开始“沈著”以为常晴只是因为他们是大学同学,所以才会帮他。而且她一个女孩儿肯定做不了销售这种辛苦的工作,但没想到后来常晴不仅坚持了下来,而且还成为了销售部门的主管。“沈著”和她打交道并不多,常晴主要是由祁一之负责。那时候他和祁一之以及陶容倾还打趣,说常晴来公司说不定就是为了祁一之,所以她才会痛快的接受销售员的工作。
所以此刻看到常晴出现在自己墓碑前,“沈著”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些花……”
常晴最终还是注意到了旁边被摔在地上的花束。
“沈著”回答说,“刚才我和陆止吵架了。”
“吵架?为什么?这花是你摔的?”常晴有些不悦的问“沈著”。
“沈著”点点头,“对,是我摔的……”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常晴一下子生气了,“你就算和他吵架,也不能摔花啊、这花是陆止送给他哥哥的吧?你知道陆止找他哥哥有多辛苦吗?你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啊。而且陆止的妈妈也来了吧?”
常晴说着指向沈著的墓碑,“她看到自己儿子死了,已经很难过了,你怎么能……”
“沈著”也着急了,“那不是他妈妈,那种女人,不配做他的妈妈。”
“你说……”
常晴一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什么?”
“沈著”别过头,不知道该如何跟常晴解释。实际上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再说起这件事,除了陆止和他妈妈之外。但刚才他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常晴认为那个女人因为他的死如此难过,他就忍不住想反驳。
她才没有难过,她不过是没有办法不来而已。因为她要在她宝贝儿子陆止的心中,建立一个完美妈妈的形象,因为她不想让陆止知道,她是一个抛弃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人。
她以为他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就活在她身边。
“还没问,你是谁?”常晴说着,打量了一下“沈著”,然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你是刘凌。”
“沈著”惊讶的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常晴又一下子笑了,“杨逍跟我说的,说沈著有一个很帅气的表妹。”说着,她看向地上已经被摔烂的鲜花,“难怪你会把她的花摔了。”
“你既然都知道,还质问我?”
常晴叹了口气,看向沈著的墓碑,说,“他这一生啊,依旧够苦了,从小到大,都在被最亲的人背叛和抛弃。我不希望他死后,还有人以为他是一个不幸的人。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我多希望,他在离开之前,感受到了很多活着的幸福。”
“有什么用,他不一样是不甘和痛苦的死去。”
“是,但至少,这样想我会觉得欣慰一些。否则一想到他这么痛苦的死了,我就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著”奇怪的凝视着常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是因为对祁一之的感情,觉得对他感到抱歉吗?
“谢谢,我哥要是知道他死后还有人这么惦记着他,在那边应该会感觉到幸福吧。”
“希望吧。”常晴笑笑,“你今天有事儿吗?既然来了上海,带你玩玩?正好叫上杨逍和言乱。我们本来也打算中午和陆止还有他妈妈一起吃饭,你也来吧。”
“不了。”“沈著”回答,“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吃吧。”
“不想看到陆止妈妈?”
“沈著”点点头,“也许是我小心眼吧,我没办法知道她那么对哥哥,还和她谈笑风生。虽然我哥哥死了,这一切是是非非我都不应该记得,但,姐,我真的做不到。所以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好吧。”常晴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你了。那你要跟言乱见面吗?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要是没地方住的话,晚上就去找他吧,他现在住在你哥哥原来的房子里。”
“好的,那谢谢了。”
记下了言乱的联系方式后,“沈著”就和常晴一起离开了陵园。然后道别,各自去向不同的方向。
“沈著”坐着公交回了住的宾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退了房间,准备去找言乱。
“刘凌。”
他刚走出宾馆,就听到陆止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
“沈著”回过头,看到陆止追了出来。
陆止将他的行李夺走,气愤的问,“你这是干嘛?”
“去找我哥。”
“刘冽?”
“不是。”
“那是谁?”
“杨逍。”
陆止想起了这个名字,之前去学校找刘凌的那个男人。
“刘凌,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你会那么清楚我哥哥的事情,还这么生我妈妈的气……你和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著”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告诉陆止一切吗?那知道这一切的陆止该有多痛苦,他能承受自己的哥哥就是刘凌这个现实吗?“沈著”很快的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能告诉陆止,即便是就这么失去陆止,他也不能将一切都告诉陆止。因为这个结果太沉重了,那不是陆止能承受的了的。
“没什么,你不用知道。”“沈著”想了想后说。
陆止一下子生气了,“刘凌,你到底想怎样?到底怎样才能告诉我一切?”
但“沈著”知道,陆止的这种气愤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从最开始陆止察觉到他的异样,到现在被瞒着一切,他渴望得到一个解释,一个能解释所有异常的解释。但很抱歉,“沈著”给不了他这个解释。
“对不起。”“沈著”说着,想去拿陆止手中的行李,陆止紧握着行李箱的把手不放,“不说,就不让你走。”
“那我不要了。”“沈著”说完,转身走了。
陆止追了上来,“真的要这样吗?难道要我给你下跪,你才能告诉我一切吗?”
“沈著”猛的停下脚步,他不忍看到陆止难过的样子,可更不想他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好,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从此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永远都不再是朋友,你能答应我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
陆止难过的几乎哭了,他那么努力的想让自己快乐,想无所谓的去对待他人的伤害,想和刘凌好好的在一起………
他那么努力的寻找哥哥,以为自己寻找的是他不曾拥有的幸福。可谁知道,他寻找到的竟是那块冰冷的墓碑,以及一段令人不安的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中这世上所有的痛苦,都像是集中到了他身上一样。
“陆止,如果我早知道你哥哥是沈著,我绝对不会让你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更不会让你找到他。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你应该学着长大了。学着不考别人,而是靠自己来拯救你自己。性格大变的我不会让你真正幸福,你找到哥哥也不会让你真正幸福,只有你自己放下心中的痛苦,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是吗?”陆止冷笑着看向“沈著”,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下我内心的痛苦?我该怎么忘掉我爷爷奶奶一直都希望我再也不回家的事实,我又该怎么忘记我爸爸从来不正眼看我一次,而我妈妈只会讨好他的事实?我在这个家里可有可我,我只是想找到我哥哥,想……哪怕只是得到一丁点的安慰,哪怕他只是陪我吃一段饭就让我离开,你明白吗?我不是被谁拯救,我只是想感受那所谓的温暖而已。”
陆止说完,苦笑着对刘凌摆摆手,“不想说就不想说吧,无所谓了。我能找到我哥哥,我就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痛恨我妈妈。没关系的,不过是另外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而已,这些年,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面对这些真相了。”
陆止说完,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就这么转身走了。
“沈著”想叫住他,想给他一个拥抱,想告诉他,你哥哥此刻就站在你面前,想告诉他,他愿意一辈子都陪伴着他。
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此刻的欺骗和离开,也许会让陆止痛苦一时。但真相,却会让他痛苦一辈子。两者孰轻孰重,“沈著”心里清楚的很。
“沈著”走过去,拿起自己的行李,接着拿出手机,拨出了言乱的号码。
“喂,是凌儿小妹妹吗?”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听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沈著”回答,“你好,我是刘凌。”
“好什么好,你什么你,叫哥哥。”言乱开心的说,像是从来没人叫过他哥哥一样。
“沈著”笑了笑,叫道:“哥哥好。”
“这还差不多,你在哪呢?哥哥你接你。”
“不用了,你说地址吧,我自己过去。”
“我一会儿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打车过来,我去小区门口接你。”
“沈著”刚想说,自己身上的钱打一次车,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哥哥给你出车费,放心打。”
“那谢谢哥哥。”
“别客气,中午……”言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常晴姐姐说你中午不来吃饭是吗?”
“对,我不想去。还有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言乱嘻嘻一笑,“叫声哥哥,有求必应。”
“哥。”“沈著”内心os:大丈夫就要能能屈能伸。
“欸。”言乱开心的笑笑,“说吧,什么事儿。”
“那个……其实我和陆止,还有他妈妈认识。而他们也和我妈妈认识,但是我妈妈不知道我有沈著这个表哥,所以,我和咱哥的事情,你能不告诉陆止和他妈妈吗?顺便,也别让杨逍哥哥和常晴姐姐告诉他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言乱说着顿了顿,“这样,我们就说你和沈著是网友,无话不谈的那种,所以你才知道的,这样可以吗?”
“太可以了,谢谢哥。”
“跟哥客气什么,好了,不说了,你赶紧过来吧,哥在小区门口等着你。”
“欧拉。”
“沈著”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言乱居然这么容易就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真是中国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