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善同白明坤夫妻二十载,虽说昨日做的事情确实欠有妥帖,可是人的本性难移,她相信白明坤从不说假话。
而白初暖也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什么阴险之人,刚才那一出,也不过是怕父亲又去因着昨晚大火的事情去质问乌漠兰罢了。
既然眼下父亲已经做保,那她们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二人目送着白明坤进了屋,便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四目相对,心中都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而里屋却同外面截然相反。
“今日微臣将长公主请进来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赔罪。”
乌漠兰还没等着白明坤的话说完,便从其中听出了不对劲。
这白明坤不是一向自居为本将军吗?何时改成微臣了?
难道,是宫里一行生出了变故?
她先是定了定神,随后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白明坤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自讽道。
“长公主说笑了,微臣自然是因着昨日之事来向长公主赔罪的。”
“将军何罪之有?”
乌漠兰这不是疑问,而是反问,代表着她心中知道,却一定要听白明坤亲口说出。
白明坤倒也没有墨迹,当即便道。
“知母犯错,却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护其不善是错。
知儿顽劣,却不愿意严加管教,最终酿成大错,这也是错。
府妾不顾家规,视当家主母无无物却仍旧不予理会,这也是错。
而错的最深的,便是在昨日长公主中毒之时,心中所想的却全然是将军府的体面,这是大错!
虽说如今,母亲已经被关了起来,秋姨娘也已经焚烧于大火之中,我那小儿子明日便要斩立决。
可是错处终究是错处,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都是不可弥补的。
微臣确实活的不如长公主通透。”
乌漠兰听了白明坤的话,却是有些诧异。
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白明坤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
更想不通,她为何说自己活的通透?
在她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私罢了。
“白将军严重了,本公主年纪尚小可不敢说什么活的通透,不过就是自私罢了。
老夫人之事是自私,私心于姑姑。
忍着不将蛊毒与巫族之事报于朝廷,也是自私,私于不想因为此事连累了本该有大好前程的表哥和表姐。
所以白将军说本公主活的通透,实在是言重了。”
白明坤闻言却是更加无地自容了。
白初暖和白初温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对孩子的疼爱居然比不上她们的妹妹,这话说出去,怕是会叫人笑掉大牙。
“长公主说这话就更是叫微臣愧疚了,不管如何,这些事情确实是微臣做错了。
请长公主放心,往后这样的歪路,微臣必然不会再走。
将军府的殊荣永不会系在阴暗的沼泽中了。”
乌漠兰终于是听明白了白明坤花中的意思。
看样子,他是要改过自新了。
不过,倒也谈不上什么改过自新,大概就是回到当初姑姑认识他时的那样子。
“白将军的话,本公主接着了,只是本公主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使白将军忽然间茅塞顿开,想明白了这许多的事情。”
白明坤闻言一愣,可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不瞒长公主,微臣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因为将军府。
或许长公主不知道,这白将军府的地位来之不易,曾几何时,都是父亲一仗一仗打下来的。
认识善儿时,微臣尚且还年少无知,心中一腔的热血,一股的正道。
可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才知道行军之难,持家,维府更难。
若是不想让有心之人盯上将军府,盯上我手中的军令,那微臣就必须得小心而又谨慎的行事。
在朝堂中,如此一来二去的,人是活的通透了,可是当初少年般的初心却早已不在。
遇到凡事之前,心中想的只有将军府的利益。
所以久而久之,才造成了如今的这副局面。
母亲的事情,秋姨娘的事情,白庭宇的事情和府上大火的事情,都怨不得旁人,只能怨我自己。
怨我自己得失心太重,一门心思放在了那将军府的门面上,生怕失了父亲从前打下的一切。
可是,直到昨日微臣看着将军府漫天的大火,一寸又一寸的烧着,这心中却是无比的冷静。
又想起了从前父亲对我的教导,他说他从前习武,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将军,为的只是维护一方正义,守护一方百姓罢了。
只不过人们给了这一类人,将军这样的称呼,所以他得受着。
成人成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事时的那颗心是不是你的本心。
微臣也正是因为思及此才悟到,对父亲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名利地位,而是本心。
所以微臣今日才来和长公主谈论这番话。
至于长公主接不接受,微臣不敢强求,只希望长公主日后还能多来将军府陪陪善儿才是。
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长公主也看得出,对于昨日之事,她满怀歉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长公主一定要怪,那便怪微臣好了。”
白明坤说完这话面上暗淡无光,心中犹如平静的湖水。
他不知道乌漠兰会做何感想,但他只求往后问心无愧。
今日同乌漠兰说这番话不过是忽然之间的想法,不为她公主的身份,而是为这段时间她为将军府做的一切。
想来如今的幡然醒悟竟是因为一个小丫头,想想还真是可笑。
乌漠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再似初时见到的那般英勇之貌,相反的,竟是大有京城学子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真正的顿悟可不该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姑父可以想通,便是将军府之福分。
兰儿说的再多,终究只是局外之人,何谈什么对我的亏欠与歉疚,自己的姑姑心疼还来不及,只是若是来的多了,还请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白明坤闻言却是猛地抬头看向乌漠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记得自那日第一次见过之后,乌漠兰可就在没同自己叫过姑父了,他也知道这多半是对自己这个姑父不满。
可是,眼下乌漠兰突然又叫了姑父,他这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了。
所以还没等着白明坤回应,乌漠兰便又开了口。
“不过,姑父这进宫一次应当是受了罚了,不然也不会自称微臣。
兰儿不才,经过这段时间同皇上的交谈,也能瞧出皇上并非如此冲动之人。
边疆的事情虽然有四王爷把控,可是您怎么说也是最得力的助将,皇上不可能真的将您从将军的位子上赶下来,最多不过就是让您吃些教训罢了,所以,将军也不必因此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