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慈宁殿，原本冰冷的气氛，变得稍稍活泛了些。
皇后和临安公主坐在左侧，毓贵妃和晋阳公主坐在右侧，四人皆是沉默不语。
两位后妃优雅饮茶，刻意不去看对方。两位公主则怒目瞪着对方，视线交汇，电光火石，仿佛下一秒便要起身撕扯扭打开来。
要说稳，还属太后老佛爷最稳。
她笑意盈盈端坐在紫檀花草纹的宝座当中，刚刚放下茶杯，抬眼瞧见小翘儿和裴松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便笑着招呼小翘儿，“等你好半天了，怎么才来？快快快，莫行礼了，到这边来坐。”
苏太后朝旁边挪了挪，在正位上给小翘儿腾出点地儿来。
小翘儿也不客气，径直上前，乖顺坐到太后身边。太后拉起小翘儿的手，满眼心疼地拍了两下，方才转头看向裴松。
众人唯老佛爷马首是瞻，自然将视线齐齐落到裴松身上，惹得他额头隐隐冒汗。
背后的菱花槅扇门敞开着，风吹进来，后背一阵阵发凉。眼前情景，让他深刻体会到唐三藏的悲苦：他为唐僧肉，尔等众妖精。
裴松垂袖恭敬走到地心，扫袖打千儿行跪礼，嘴里喊道：“微臣裴松，给太后老佛爷请安，愿圣母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喀。”
苏太后微微颔首，见裴松起身，吩咐伺候的太监道：“给裴公子看座上茶”。
她眼光一扫，视线落在自己左手边的空地上。
小太监机敏，搬来一张椅子，把裴松的位置安排在毓贵妃的上首边。
裴松内心惶恐。
他二哥在礼部任职，入宫伴读之前，特意给他讲过宫里的规矩。
紫禁城是最讲究等级的地方，不容出现丝毫差错。一步越矩，被不怀好意的人抓在手里，轻则丢官削爵，重则发配丧命。
裴松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华殿伴读，不过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严格说起来，连宫里的内侍官都不如，把他的位置安排在毓贵妃前边，定是不妥的。
裴松不敢贸然坐过去，恭顺垂袖立在原地，推辞道：“微臣在太后老佛爷跟前不敢落座，站着听您的教诲便好。”
苏太后见他拘谨，笑着朝他虚点了几下手指，扭头跟小翘儿说道：“这小子果真长大了，变得稳重了。
他小时候，跟他老子到我的慈宁宫里来请安，哪次不是连吃带拿的，也没见他这么客气过。眼巴前长成大小伙子了，倒跟咱们划清界限，连坐都不敢坐了。”
听着像是抱怨，可神情语态却满是慈爱宠溺。
裴松越发摸不着头脑，诚惶诚恐道：“求老佛爷饶了裴松，微臣小时候做的那些囧事，一想起来自己也觉得没脸，还请老佛爷给我留点面子，莫在娘娘、公主们面前提了。”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那你就听话坐过来，贵妃娘娘恕你无罪。”
毓贵妃一听，忙挺直腰杆打起精神，冲裴松展颜一笑，道：“裴公子快请坐，老佛爷菩萨心肠自是不会挑你的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常在养心殿里碰上你阿玛，你跟我外道可就不应该了。”
“坐过去，站着说话怪累的。”王皇后也发了话。
裴松再拒绝，可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他弯腰拱手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撩衣袍前襟，坐了下来。
坐是坐下了，可因着离太后的宝座太近，老佛爷一双眼钉在裴松脸上似的，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小子果真长得好，不说赛潘安比宋玉，扔到人堆儿里，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这世上怕是没几个姑娘能抵挡得住他这等美色。
苏太后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