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往事只能回味，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忆父母亲情无忧童年；忆兄弟姐妹和乐往事......
可是，却不知很多回味都会伴着泪水。
就比如眼前的乌泰，他语气平淡，目光沉稳，可说出的一字一句，细品之下总泛着淡淡忧伤。
小翘儿不便多问，弯了弯唇角，问候道：“也不知您额涅她老人家，现如今身子骨可好？”
“她，早已故去多年。”
小翘儿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糟糕，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戳了人家心窝子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她慌乱，乌泰笑了起来，道：“听奶娘说，咱们的亲事，当年便是我额涅力主定下来的。”
“噗”小翘儿一口茶水喷出老远，呛得咳了起来。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乌泰说来说去，竟是要跟小翘儿诉悲示弱，以达到说服她的目的。
小翘儿懒得再演戏了，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脸色阴沉下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你们中原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哪有女孩家自己定亲事的？”
乌泰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两臂交叉在胸前，玩味十足，像是一个老道的猎人，欣赏着早已落入陷阱里的猎物。
“父母之命？我阿玛额涅早已故去，他们临去之前，可没有跟我交代这事儿；媒妁之言？咱们之间，有媒妁之言吗？”
小翘儿一摊手，准备耍赖到底。
“当年没有留下文书，我也很遗憾，但信物总不会是假的。”
乌泰说着，从腰上解下一枚玉扣挂坠，道：“相信你那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当然，如果你对媒妁之言比较在意的话，我可以请全京城最有名的媒婆，到宫里去提亲。”
还有这样的骚操作？媒婆能进得去宫门吗？
小翘儿皱眉望着乌泰，辨别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乌泰眼神笃定，道：“我这人说话也不喜欢绕来绕去，昶宁公主的品貌、脾性，我十分喜欢。我对你的心，朗如春风，纯似明月。还望你......”
小翘儿长到十六岁，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表白。
只是这番话听着，怎么那么恶心？
她抬手制止乌泰继续下去，喘了口气，皱着眉问道：“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这又是何苦？”
“你什么意思？”乌泰明知故问。
“我不想嫁人。”
小翘儿本想说不想嫁给你，不想嫁去察哈尔，可那样直白的话，未免过于伤人。
可“我不想嫁人”这句话，对男人的杀伤力几乎为零。甚至，在他们听到这样的拒绝时，反而会激起更大的勇气。
果不其然，乌泰一扬眉，道：“如果我说，我非你不娶呢？”
“拜托，你是王爷，是察哈尔的草原大王，什么样的女子你娶不到，为什么偏偏要强迫我呢？”
“我说了，你的品貌、脾性......”
又来，小翘儿抬手再次制止他，无奈道：“强扭的瓜虽然解渴，但是不甜。日后说不准还会有隐患。”
小翘儿试图吓唬他。
“什么隐患？”
“虽然我未成亲，但从书中看到过，男女之情，发乎情止乎礼，日后才能两情相悦，举案齐眉。
如果一开始就没做到这些，天长日久，必然容易出奸情。且自古奸情出人命，多少人丧命之后才总结出的血泪教训。我劝你三思，别到时候后悔，可就为时晚矣。”
小翘儿觉得自己有点像奈何桥上的孟婆，努力在给乌泰灌迷魂汤。
她没想到，乌泰久经沙场，岂是能被吓住的。他不光不怕，反而看着小翘儿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两肩直抖。
“我记得戏文里唱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丈夫浴血沙场、马革裹尸都不怕，还会怕这个嘛？”
哎，跟这样的人，没道理可讲。
小翘儿气呼呼，只觉得这屋里憋气得慌。
见她不再言语，乌泰拍了拍手，有人推门进来伺候，乌泰吩咐小二上菜。
他兴致颇高，向小翘儿介绍自己刚刚点了哪些招牌菜，直言虽不及宫里膳食精致，却也是难得的乡野小味，叮嘱小翘儿等会儿好好尝尝。
小翘儿哪儿还有心思吃饭，气都让他气饱了。
没心思吃饭，她想溜。沉眸默了片刻，提议出门透透气。
女孩子说话文雅，小解自然不能明说，总要借着透气、洗手等做借口。
乌泰笑笑点头，叮嘱她快些回来。
小翘儿气鼓鼓走出门，见乌泰随从众多，乌泱泱挤在一处。
她冲韦福海使个眼色，主仆俩一前一后往楼梯处走去。
下了楼，向小二打听可以洗手的地方，不料想，又惹出麻烦。
“你这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做什么？”
走在小翘儿前边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指着鼻子斥责小翘儿。
“我？”小翘儿不解，一脸茫然。
“你尾随在我们身后，定是怀了窃取我们钱财的目的。”那丫鬟红口白牙，信口胡说，扬起调门喊了一嗓子，“抓贼呀”。
她这一喊，惊动了天香楼大堂里的众食客，众人纷纷好奇地望了过来。
小翘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那丫鬟道：“抓贼？谁偷你东西了？有证据吗？”
“你不是贼，干嘛跟在我们身后，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准没按好心。”
那丫头伶牙俐齿，转头冲前边的女子道：“三奶奶，您看怎么处置才好。”
三奶奶？
小翘儿抬眸看去，果真冤家路窄，又碰上了那女子。
小翘儿试图解释，道：“这位夫人，我想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那妇人斜睨小翘儿一眼，抬手拿帕子在嘴角处掖了掖，道：“今日被你冲撞两回，如若说是巧合，怕你也不信。你暗中跟踪咱们，定然怀揣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倒不如到官府去说道说道。”
“来人，把他和同伙捆了，扭送到衙门去。”
楼外守着的他们家的随从家丁，听了令，虎狼一般又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