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试图分辨裴松话里的意思，脑子一分心，脚下就乱了方寸。
山坡上都是小石子，踩上去又滑又硬。
不等小翘儿从裴松的神色里瞧出什么阴谋诡计，她人已经失控，脚下不受控制，顺着山坡往下滑，两手却本能想要找东西攀附。
一个饿虎扑食，哦不，也许是小鸟依人，就朝裴松扑了上去。
容不得思考，裴松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小翘儿身子失了重心，两手紧紧抓着裴松的肩膀，上身不设防，紧紧地贴在了裴松的身上。
这是一个让人难堪的姿势，可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的脸贴在裴松的胸口，听到他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她急于摆脱，脚下又蹬又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用力过猛，一下子把裴松也给撞得后仰了下去。
没有一丝丝预防，也没有一点点防备，裴四爷就这样被小翘儿给顶翻在地。
他手上护着小翘儿，自己却坐了个大屁墩儿。
一块小石子正好硌在尾椎骨上，疼得裴四爷“啊”的一声，仰天大喊。
小翘儿慌忙手脚并用爬到裴松跟前，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摔到哪儿了？很疼吗？”
裴四爷痛到变形，却又不好在姑娘面前说自己屁股疼。
他咬着牙倒吸凉气，无声说道：“我没事。”
没事儿？疼出一脑门子汗，还说没事儿？
小翘儿十分心疼，忙掏出帕子给裴四爷擦汗。
佳人的体贴关怀，稍稍减轻了裴四爷的疼痛。
他侧身歪坐歇了会儿，这才挣扎着起身。
动作不能大，否则就是钻心的疼。
裴四爷生平第一次夹着尾巴走路，走出几分扭捏作态。
纵是如此艰难，他依旧没忘摘下一颗红艳艳的柿子，放到小翘儿掌心，两人这才脚步缓慢地往回走。
韦福海和佟嬷嬷两人趴在窗口瞧得仔细。
“福海，你说裴四爷不会摔坏了？”佟嬷嬷忧心忡忡。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泥捏的，一个屁股墩儿而已，坏不了。”
韦福海从小习武，皮糙肉厚，上树抓鸟下河摸鱼，自然不在话下。
可裴四爷就不同了，大统领的幺儿，娇花一样养大的人儿，自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要是摔坏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呀？”
佟嬷嬷颇为小翘儿的未来担忧。
韦福海上前把她拉了回来，埋怨道：“裴四爷脸皮儿薄，你这么直喇喇地去问，回头人家该不好意思了。”
“那怎么办？”佟嬷嬷瞧着裴松一瘸一拐的样子，打心眼里心疼。
韦福海拍拍她的肩，安抚道：“男孩子摔摔打打，再正常不过了。裴四爷虽然从小娇养，却不娇气，是个扛事儿的性格。”
韦福海满脸八卦，以手掩耳，趴在佟绣儿的耳朵边说道：“我瞧着，那傻小子像是动心了。”
佟嬷嬷点头认同，满脸担忧地说道：“可我瞧着，咱们家小主子像是还没开窍，傻愣愣的。”
爱情好似一场拔河，势均力敌才更精彩。
如果一方情思汹涌，而另一方始终不开窍，过程中势必要有人吃些苦头。
佟嬷嬷万分担心。
韦福海却不这么认为，他老神在在地说道：“咱们主儿矜贵，没开窍正好，让那小子吃些苦头，以后才懂得珍惜。”
立场很歪，护犊子明显。
裴松把小翘儿送进院子，见佟嬷嬷和韦福海迎出来，他一拱手道：“石头暂时留在这里帮忙，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得连夜赶回寺里，先走一步。”
说完，接过石头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尽量表现如常，可上马的时候腿上一软，跨在马上时，根本不敢坐到马鞍上，只得两腿用力，保持站立的姿势。
韦福海瞧着，也心疼起来。
目送他飞驰的背影越来越远，韦福海喃喃道：“裴四爷是条汉子！”
石头望着自家爷的背影，也是心疼，刚才山坡上那一幕，他也瞧了个清楚。
他伺候在四爷身边十来年，可没见过四爷如此失态过，可见那个屁股墩儿，着实真疼。
疼在四爷身上，谁也替不了，石头无奈继续劈柴。
“石头，累了，来喝口水。”佟嬷嬷热情招呼，递给石头一碗水。
石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抬脸见佟嬷嬷满脸堆笑看着他，不由心头咯噔一声。
“石头啊，你家四爷在永安寺带发修行，得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呀？”佟嬷嬷假装无意攀谈。
石头擦擦汗，“万岁爷下旨要罚三年，我们老爷忧心呢，三年那么久，把我们四爷的前途和婚姻可就都耽误了。所以，想着将功补过，回头有了功勋，说不定一两年也就回京了。”
“哦，那四爷有定下亲事没有啊？”佟嬷嬷继续套话。
石头摇头，“我们四爷想要先立业再成家，上门提亲的一律都给撵了出去。为此，我们老妇人没少着急上火。可四爷性子如此，谁又有什么办法。”
佟嬷嬷一听，立时又燃起希望，点头附和道：“是该这样，男子汉，自然得先立业再成家。”
石头打开了话匣子，大有收不住的趋势。
“嬷嬷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我也不瞒你。以前临安公主和晋阳公主，没少给我们爷儿抛橄榄枝，可是，我们四爷就跟柳下惠似的，根本不为所动。”
石头说着话，踮起脚尖张望两眼，见裴松的身影已经远了，方才压着声音说道：“有一阵子呀，我都怀疑我们四爷是不是有病。”
“有什么病？”佟嬷嬷一脸紧张。
“就，就......”石头说不出口，两手一摊，“就那个病，你懂？”
佟嬷嬷暗叫不妙，隐隐猜出个大概来。
虽说女子要矜持，不该存了那样龌龊的念头，可毕竟事关小翘儿的终身幸福。
佟嬷嬷不能忽视。
她试探着问道：“那找大夫瞧了吗？”
石头笑得一脸狡黠，“自从到了永安寺，碰到你们家小祖宗，我们四爷的毛病啊，都治好了。”
见佟嬷嬷费解，石头又说道：“我们四爷的洁癖、别扭、不近人情，现在都没了，你们家小祖宗，可真是我们四爷的克星。”
佟嬷嬷被石头耍了，心里却也乐开了花，嗔怪道：“你这孩子，净瞎说。”
说完，抑制不住咧着嘴笑起来，转身哼着小曲到厨房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