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婴儿，款步走了出来。
那妇人上前福了一福，道：“奴家代小勇谢过两位恩人。”
却原来她怀里抱的孩子，就是昨儿被小翘儿救下的那个小奶娃。
曹家成忙介绍道：“这是内人王氏，这是犬子小勇。”
众人问好见礼，寒暄几句。
小翘儿看小奶娃今儿干净整洁，又换了新的衣服包被，越发显得白净可爱了。
小奶娃睁着眼，无辜地瞧着四周，对上小翘儿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会儿，一眨眼竟咧着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伸出他肉嘟嘟的小手，向小翘儿的方向划拉了两下。
“他还记得我！”
小翘儿扯了一把裴松的袖子，又惊又喜，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那妇人极其伶俐，抱着孩子走到小翘儿身边，两个人笑着逗弄起小娃娃来。
小翘儿拉着小奶娃软呼呼肉嘟嘟的小手，叫了两声“小勇”，小奶娃笑得越发欢快。
众人一派喜气，曹家成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裴松不解，心里暗暗琢磨。以曹家大爷的年纪，有小勇这么大的儿子，不说老来得子，也该是中年得子，别人看着都觉可爱的孩子，为何他却叹气？
裴松垂眸思量片刻，准备探探口气。
“小娃娃倒也有趣，昨儿初见我们，认生得很，一抱他就哭闹不休；今儿倒是记起来了，一看着我们家梅姑娘，笑得这样开心，可见也是缘分。”
曹家成目光落在小翘儿
脸上，凝视片刻，低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复又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方才幽幽说道：“他娘长得跟梅姑娘几分相像，大约认错人了吧。”
他声音极低，却一字不落传入裴松的耳朵里。
裴松借故扭头看小翘儿的功夫，打量了一下曹夫人王氏。
两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小翘儿五官清秀，身量纤细，通身上下透着一股病娇的柔弱美；
那王氏却是不同，身形丰腴，眉目凌厉，颇有一股当家奶奶的彪悍飒利。
裴松皱眉。
可是这等秘辛也不好随口就问，只得隐下心中的好奇。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小奶娃大约闹觉了，哭闹起来，有奶妈进来准备抱孩子下去哄睡。王氏却是不舍得撒手，道了别，亲自带孩子回了后院。
一直默不作声的曹家二爷，叹了一句，“大嫂对小勇真好，他娘在天之灵看到了，也是欣慰得很。”
一句话，戳到了曹家成的心窝，他怒瞪曹二爷一眼，斥道：“这些话你以后少说，有这功夫闲坐，不如到铺子里学些本事，才是要紧。”
曹二爷被斥了个面红耳赤，满脸羞恼道：“大哥说得对，我都听大哥的。”
说着听话，却也没走，依旧坐着喝茶。
曹家成又跟裴松闲聊了几句，听裴松自称是江州人，曹家成又聊到武夷山的茶厂，两人约定以后得了机会，邀裴松到茶厂参观。
裴松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想再耽误下去，起身
准备告辞。
曹家成却是诚心十足，把那张万两银票硬塞进了裴松的怀里。
两个人正推推搡搡，门外有人禀报，说是知州王大人前来拜会。
曹家成一听，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招呼裴松和小翘儿暂坐，他急匆匆到门外相迎。
裴松这才领悟过来，寒暄吃茶是假，耗着时间等着知州大人前来才是真。
可现在走又不能走，留下怕是也难。
保不齐那个王大人之前到过京城，在裴松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也不一定。
那会儿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伴读，裴大统领的四公子，慕名攀附的人海了去，他又不会人人都记得。
裴松有点慌，扭头看了小翘儿一眼。
小翘儿嘟着嘴，也是为难。
裴松眉目一转，突然“哎哟”了一声。
小翘儿忙看去，只见他英挺的眉毛拧到一处，捂着肚子，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小翘儿慌得忙扶住他。
裴松暗暗冲她眨了眨眼，小翘儿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曹二爷原本还在生闷气，气曹大爷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
见裴松喊声大了起来，方才站起身过来询问，“陆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胸口疼，大约老毛病犯了。”小翘儿帮忙解释。
裴松本来捂着肚子，听了她的解释，也不便更正，慢慢地，趁着曹二爷没注意，抬了抬手，捂在胸口处。
曹二爷一听也着急了，右手拳头左手手掌，砸得“啪
啪”作响。
“先扶我回去歇会儿，躺一躺就好了。”裴松“虚弱”地说。
“对对对，先去歇会儿，我命人去请大夫。”曹二爷说着，帮着小翘儿扶起裴松，三人往外走。
走到门口，曹二爷嘴里嘟囔道：“小勇这么小就没了亲娘，却也算是幸运的，我大嫂生了三个丫头片子，现如今平白得了这么个大胖儿子，定是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我大哥心里有点过不去，总念着小勇他亲娘。心里悲伤难过，说话做事难免有些着急，强人所难。陆公子和梅姑娘多多担待，我劝慰一下我大哥，一两日便放你们离开，想必也不会耽误什么。”
曹二爷说得恳切，把二人送回西跨院，匆匆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裴松皱了皱眉。
石头坐在院门口等着，见他们俩进来，忙迎上去问道：“爷，咱们走吗？”
裴松无言，摆了摆手，回了自己房间。
小翘儿做个鬼脸，道：“咱们呀，大约走不了了。”
石头诧异，低声问为什么。
“曹家硬塞给一万两银子，那意思是想要追凶，咱们是目击证人，自然得提供证据，得留下来做证人。”
石头眨着眼，一脸不可置信。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表情夸张道：“一万两？”
小翘儿点点头。
石头扭头再看裴松的身影，眼神中带了几分鄙视，“没想到四爷是这样的人，一万两就把他收买了？”
石头撇撇嘴。
小翘儿却是想笑，当年
京中的世家贵女们若是知道，一万两就能收买裴四爷的话，不知道又会是怎样悔恨恼怒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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