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四儿任她抱着，一度以为她睡着了。
可胸口温热渐渐变凉，他始觉得诧异来。
低头一看，小姑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棉袍前胸哭湿了一大片。
幸亏棉袍是玄色暗纹的，倒不至于过于突兀。
裴松扶着她的肩头，迫使她抬起头来，指腹擦过脸颊泪痕，紧张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胳膊有没有事儿？腿呢？”
裴松生怕她连惊带吓，身上受了伤也不敢直说，索性托起她的胳膊，直接撸起她的袖子。
白莲藕一样的手臂上，臂弯处一大片青紫。
裴松心口一紧，“这怎么弄的？”
小翘儿囔着鼻子说道：“摔的”。
裴松手指轻轻捏了捏，“这样疼吗？”
小翘儿点点头。
“这样呢？”
小翘儿摇摇头。
“骨头没事，大约只是外伤。”裴松起身下楼，从石头那拿来金创药，小心翼翼帮她敷了药，整理好了袖子，又把她按坐在床边。
裴松问也没问，捉住她的脚放到自己膝头。
“你干什么？”小翘儿一声惊呼，忙往回缩。
“我看看你腿受伤了没有？”
裴松记得刚才她站着的时候，像是腿脚不敢用力的样子，他怕她腿也受了伤。
他抬手帮她脱了鞋，不由分说便去褪她的袜子。
小翘儿一愣，身子僵了一僵，恢复思考之后，她极力否认并且拒绝，可裴松指了指她裙摆那几处显眼的黑痕。
那是在百花楼前，林衙内的走狗们强迫把她塞进软轿时，捆
她双脚留下的痕迹。
小翘儿和裴松虽日日相守，倒也一直恪守着本分。除了牵手，偶尔偷个香之外，别的从未逾矩。
现如今脚踝被他抓在手里，她羞窘得红了脸。
裴松不顾她的推拒，动作麻利脱了她的白袜，露出白皙娇嫩的一双脚丫来。
她皮肤冷白，脚踝处赫然几道青紫，十分显眼。
“这怎么回事儿？”裴松问道。
“绳索勒得吧，”小翘儿探头自己看了看，安慰道：“几道勒痕而已，过两日就好了。”
她暗暗往回缩了缩脚丫，不料裴松握得更紧了。
他默然环视屋内，见有铜壶和帕子，便起身取了过来。
铜壶里的水冰凉，倒正合适冷敷。
他把水倒到盆里，把帕子打湿，挤出多余水分，再叠成长条形，板板正正敷到小翘儿的脚踝上。
凉帕子初放上去时，冰凉刺骨，小翘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忍着些，本来应该用冰敷的，奈何这地方也没那条件，凑合着用凉水代替一下吧。否则等明早起来，怕是要肿胀得不能走路了。”
裴松一边安抚小翘儿，一边用指腹帮她捏着小腿，脚踝上的冰凉，逐渐也没那么难以忍耐了。
他动作轻柔，小翘儿看着看着，不由红了脸，连带着脑子也不太灵光了。
她忙扭头看向别处，深吸了几口气，方才醒过神来。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姓林的为什么突然走了？”小翘儿这时才想起问正事。
“大约来
了贵客吧。”
“贵客？”
裴松笑笑，宽慰道：“你只管放宽心，有什么事儿，我来顶着。”
他这番大男子做派，小翘儿有些不满，噘着嘴反驳道：“天塌下来你也顶得住吗？”
裴松头也没抬，玩笑道：“那是自然，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比你高那么多，自然得是我顶着。”
小翘儿撇撇嘴。
裴小四儿惯会玩把戏，偷换概念最有一套了。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幽幽道：“你就笃定，贵客一定能帮咱们的忙？”
“大约可以吧。”裴松总是一副模棱两可的口气。
小翘儿叹了口气。
裴松帮她敷好伤口，穿好鞋袜，起身坐到她的旁边，揽着她的肩膀，把人锁进自己怀里，安抚道：“你放心，天塌不了，回头姓林的磕头求咱们饶他，咱们还得看他磕头的姿势标准不标准呢。”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小翘儿也不绕弯，凝眸看向他，语气虽是质问，可动作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
她伸开双臂圈住他的腰，仰脸柔柔看着他。
小翘儿起了疑心，断定裴松有事儿瞒着她。
她不想被蒙在鼓里，那滋味并不好受。
她在心里猜测了千万种可能，现在，只想听裴松亲口告诉她，实情到底是什么。
裴松默了默，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沉声说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小翘儿眨眨眼，黑葡萄一样的眼珠转了两圈，带了几分戒备，说
道：“你先说出来，我才知道该不该生气呀。”
“大概是我二哥来了。”
裴松也不隐瞒，没有一丝过渡和铺垫，直接抛出这句话。
小翘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着问道：“你二哥？难不成......咱们到渝州的消息，京城也知道了？”
“那倒没有，我只告诉了我二哥一人，并没有告诉旁人。”
“可是，你二哥知道，不就相当于你阿玛也知道了？你阿玛知道了，等于我那大侄儿就知道了......”
小翘儿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蹭一下站了起来。
她一时忘了脚踝的伤口，用力过猛，伤处针扎一样刺痛。
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地上。
裴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连拖带抱，把人重又弄回到床沿坐好。
小翘儿蔫了一样，也不再缠着他。
裴小四儿扣住她的腕子，强迫着她重新环住他的腰。
小翘儿用力抽了抽手，裴松偏不放开，厚着脸皮说道：“以后说正事儿的时候，必须得这个姿势才行。”
“为什么？”小翘儿瞪他一眼。
“这样我有安全感，安全感！！”
裴小四儿反复强调，像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
小翘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不生气了，裴小四儿这才长舒了口气。
他重又把她固定进自己怀里，柔声解释道：“你别瞎琢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二哥最是亲近，他定不会出卖咱们的。再者说了，咱们身
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又不敢亮明身份，万一被歹人惦记上了，随时都有危险。有我二哥帮忙打通关系，咱们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他怎么帮咱们打通关系？”
小翘儿紧抿着唇，神情中分明依旧是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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