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顾笙濒临崩溃边缘,发疯一般捂着半边脸,“如果不是因为你,雪儿又怎么会......”
顾爷爷背过身去,叹了口气,终是打算说出过去尘封的真相,“你以为我当初不同意你和林雪的婚事只是因为她是个乡野丫头吗?”
“其实你们私奔之后,我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你们。”
“怎么可能!”顾笙红了眼眶,不顾形象地咆哮着,“要是真如你所说,雪儿那天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顾爷爷揉着眉,语气里是止不住地疲惫,“这件事,归根结底要从林雪的身世说起。”
“当年,我还是个毛楞小子,靠地下灰色娱乐产业白手起家,那个时候,我就常常听见江南林家的名号。到了你出生那年,林家正好传出千金遭人拐卖的传闻,林家派人查了五年都没有结果,最后只好扶持了一个旁系男子成为继承人。”
“正当那男子一步步接手公司实权,即将正式接手集团的时候,林氏本家突然传来消息,说有消息称找到了当年被拐走的正式继承人的线索。那男子怎甘心多年辛勤为别人做了嫁衣,便动用自身培养的势力彻查,准备在本家之前先一步解决掉真正的林氏千金。”
“怎么会......”顾笙双眼空洞无神,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接下来老爷子要说的内容,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了猜想。
“呵。”顾爷爷苦笑,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正当那男子查到真正的林氏千金时,发现她即将和顾氏集团的继承人订婚,心想如若集结两家之力,那到时他便再无翻身之时,因此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三番两次用计暗杀林雪,被我安排的保镖察觉,碰巧让我推测出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以,我才坚决反对你和林雪在一起,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你们隐于市野,再安排人私下底保护你们,没想到......”
“没想到我派去的人尽数被他用药物迷昏,那时你正好出门,林雪就......”
“哈哈哈......没想到我苦苦追寻的真相居然是这样......”顾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已布满泪痕,没想到这些年都恨错了人,事到如今,他只能责怪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好妻子,更没有照顾女儿......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包间大门推开的声音,顾言北站在门口,紧抿着唇,“这就是爷爷你要告诉我的么......”
顾岭飞,这个强硬了半生的七旬老人此刻看上去是无比脆弱,这些年独自背负真相的沉重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如今选择将这一切说出来,也是因为他再也没有能力独自承受了。
顾爷爷招手,示意顾言北过来,“囡囡,到这边来,接下来爷爷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关系到当年间接害死你母亲的药物。”
一时间,巨大的信息量顾言北有些消化不来,但她还是坐在了爷爷身边的沙发上,没想到下一秒的对话更是让她皱紧了眉头。
“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是顾家的产业,这个包间在的这层其他人都不可能上来,有些话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囡囡,你在的那个学校今年是不是转来一个林姓氏的女孩?”
这句话立马点醒了顾言北,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林雪”这个名字很熟悉,原来是因为上学期的转校生,名字叫做“林雪荼”的缘故!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很快就明白,“爷爷,你是说.....”
顾爷爷点了点头,“没错,她就是当年杀死你母亲那男人的女儿,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执念,他居然给自己的女儿起了这么个名字。”
“从她转校那天起我就注意到她了,可是到底只是名字相似,说明不了什么,再加上这半年来她都没有什么动作......可是,我居然调查不到她的身份信息,她的父母,家庭,身世,在履历上都是一片空白,最后我动用这些年积攒下的情报网,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查出她的父亲这条线索。”
顾言北很快便联想到近日报道的A市新闻,喃喃道,“后天,是林氏集团的分公司再A市上线的日子......”
顾爷爷点头,“没错,我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但一切的真相你们有权得知。唉,这么久了,我也老了,到底还是要把一切交给你们年轻人啊。”
死守一个秘密是很累的事,更何况是这么多年。
作为家里的长辈,他已经没有余力了。
“家里大部分集团我都交给你的大伯,是他查出这次林氏新上市的公司与当初间接害死你母亲的药物有关,必要的时候,可以求助他。”说完这句话,顾爷爷似乎苍老了很多,岁月终于在他留下了残酷的痕迹,不仅仅是皱纹,老年斑,还有那身不惧一切,铁血手腕的气质,如今,他也只不过渴望天伦之乐,安稳生活的老人罢了。
“我手下的人,他们这些年也都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次。”顾爷爷叹了口气,先一步离开了包厢。显然,他的儿子和孙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一切。
而呆坐许久的顾笙也早已明白,这么多年,他该恨的,是那个没有能力保护妻儿的自己,和那个害死雪儿的男人。
如今,他没有资格去求得女儿的原谅,只能选择抓住那个害死雪儿的男人,结束这么多年纠缠在一起的家族宿命。
顾言北的接受能力倒是很强,从被爷爷叫来这里到旁听清这场对话,她了解了一起因果真相,可惜很多事情,她并不是亲身感受的当事人,很多时候,她只能选择在自己的立场上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别人,不恨将自己抛下的父母,不可能,但这个时候她更恨的是那个导致一切发生的男人。
鸠占鹊巢了一切不说,可怜自己的母亲,还从未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见,没人问过她想不想要继承林氏集团,就惨死在恶毒的谋杀下。这个仇,她顾言北无论如何都会报的。
她冷冷地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顾笙,依旧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转身踏出包间离开了。
一路上,夏日的热浪扑在脸上让她更加不清醒,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得知真相时复杂又震撼的情绪。愤怒,恨意,难过,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这么多年来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荒诞至极。
这些情绪让她的脚步愈发沉重,走到最后,顾言北干脆一个人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耳边是小时候被人嘲笑的声音。
“我们都有爸爸妈妈,你怎么只有爷爷啊?”
“是不是你不乖,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没有爸妈的小杂种,也好意思跟我们一个班?”
这些尖锐的声音像尖刀那样刺伤她的耳朵,让她紧紧抓着双眼,不愿再回想。
可是越不想回忆,那些记忆就越是梦魇般围绕着她,她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没有家长可以去参加家长会时的情形。
爷爷太忙了,怎么求都不管用。她永远都忘不了家长会第二天老师质问她的声音和同学们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瞧啊,瞧啊,就她一个异类。”
不,并不是这样。那个时候,同样没有家长来参加家长会的韩岁宵也遭到了老师的质问,跟她不同的是,韩岁宵淡淡地瞥了一眼尖酸刻薄的老师,“都说了有事不能来,怎么,我的分数还不够堵住你那张难听的嘴么?”
结果自然是两个人都被老师气急败坏地赶出去了。那时她还是第一次见韩岁宵说那么难听的话,认为很不可思议。不过后来据说那个老师后来被人举报,永远失去了教书资格。
为什么会喜欢上韩岁宵呢?她现在回忆起来,终于看清,因为那个时候,那么大的世界,只有他们俩是同类。
花坛边的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去注意坐在这里的少女,顾言北从口袋里摸出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很想听听韩岁宵的声音。
哪怕是被说教,哪怕是聊些日常琐事,都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罢了。
可等到电话这端响起空号声她才茫然地抬起头,对啊,他不在。
顾言北突然很难受,不是想哭,就是很难受,抽了抽鼻子,最终她还是决定回家里的衣柜难过,还是狭小的空间比较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沈子默刚在网兼完职,正打算来便利店这里换班,一路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正好遇上拍拍裤子起身回家的顾言北。
刚打算打个招呼,就看到小姑娘红了一圈的眼眶。作为男人先天的正义感让他一时间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地打了个招呼后又怕自己笨嘴笨舌惹得人家更不高兴。
“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干啥呢?哥请你吃便利店的饭团?”
顾言北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发现是熟人,心里头想骂人的那股欲望又憋了回去。
纠结了一会,想想反正自己现在没处可去,在便利店里待会也不是不行。
于是,抿着唇,怯生生地问了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