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楚在外面?将?秦姒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饶是他知?道她向来翻脸无情, 也知?道她因为昨晚的事情恼了他,听到她如是说,心中顿觉遽痛。一时之间, 整个人都觉得如同跌落在在寒冬腊月的冰河里冷得牙齿打颤。
红袖才出来, 便瞧见齐云楚面?色惨白无半点血色的拂袖而去, 立刻追了出去。
“齐世子请留步!”
她快步上前, 飞速的扫了一眼屋内, 低声安慰:“殿下?她正在气头上, 心里定然不会真的这样想?, 齐世子且等殿下?消了气再与殿下?聊聊。”
齐云楚停住脚步, 透过窗户看?着盘腿坐在榻上, 腰背挺得笔直,只拿一个侧面?冷对他, 神?色冷淡,面?上不见半点柔情天真的少女。脑海里浮现?出这些日子以来的恩爱,只觉得一颗真心全部喂了狗,眼睛灼热得厉害,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他走后,红袖微微叹了一口?气。
十一这时走了过来, 看?着齐云楚离开的方向, “殿下?真心想?要杀他吗?”
红袖也不敢肯定,“殿下?一生之中最大的逆鳞便是受制于人。今日之事,殿下?的确恼了世子。”
她冷眼瞧着这位生来什么就?有的世子,恐怕他一生之中做的最大的让步便是做了殿下?的面?首。殿下?这一生都不可?能嫁与齐世子为妻。以齐世子的脾气,如何?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旁人披上嫁衣。”
十一突然道:“若我是齐世子,恐怕也会如此做。这世上没人会眼睁睁瞧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旁人披上嫁衣,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红袖一向当她是个温顺又听话的小孩子, 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种偏执又坚定地神?情,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十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姐姐,难道不是吗?”
红袖一时忍不住有些迷惑。她不知?这种过于偏执的情感对错与否,只是在想?,事情弄成这样,到时该如何?收场。
屋内。
秦姒一直在反省自己。
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不该招惹齐云楚。
她一直以为
自己是可?以控制齐云楚的,到头来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这个也许随时会发疯的男人。
即便是他再诱人,大业未成之前,那?也不是她该招惹的人。
且她现?在奇虎难下?。
她无法与他直接撕破脸皮,否则的话,还不知?他疯起来会发生何?事。
至于杀,她自然是舍不得。
一个兰景叫她伤心至此,若是齐云楚再死在她手里,那?她以后岂不是要日日活在悔恨之中。
只是现?在该如何?解决他,成了一个大问题。
她坐在屋里想?了一下?午,将?宁朝招过来了。
秦姒用?前所未有未有的凝重表情看?着他,“你可?知?罪?”
宁朝单膝跪下?,“属下?知?罪”
他话虽如此,可?眼里明显不服。
秦姒坐在那?儿冷冷看?了他一会儿,端起茶碗饮了一杯茶,“你不服气?”
“你身为本宫身边的侍卫统领兼此次送亲的云麾将?军,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他代替本宫去成亲却半点疑问也无。若是花蔷一时失察也就?算了,她不过才跟本宫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你自幼跟在本宫身边,竟然如此大意?。再这样下?去,本宫岂还有命回燕京!”
宁朝知?道她说的句句属实,可?忍不住辩驳,“他如此为殿下?,难道殿下?不该感到高兴吗?”
秦姒不答他的话,反问:“宁朝,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宁朝心里一动,“十年。”
“十年了,你几时见过一个面?首便可?以做得了本宫的主!”
“他不一样!”宁朝憋了一路,实在是憋不住了,“殿下?觉得他一样吗?您又几时这样待过自己的面?首?”
“没什么不一样!在本宫眼里,阻挡本宫大业的人通通都一样!如果到了非要取舍的地步,他同兰景一样!”秦姒拍案而起,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你是本宫带出来的人,十一与你同本宫算得上青梅竹马。本宫心中对你的信任,你觉得是一个与本宫同塌而眠不过一年的人可?以比较的吗?本宫希望,你下?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宁朝一听到她说青梅竹马四个字,想?起从前自己刚进宫不懂事,天天跟在她屁股
后面?叫姐姐,心里面?对她又敬又爱。她待自己很好,事事提点,淳淳教导,比先?生还要有耐心。他一直以为她心中待自己也有情意?,结果后来他才发现?,她对后来每一个进宫的伴读都这么好。
若不是后来那?个叫兰景的少年出现?,他都不知?道,原来她喜欢一个人是那?样的。如今听她提起青梅竹马四个字,想?到这些年自己冷眼看?着她跟旁人好,心里一阵酸楚,一句话也不说。
秦姒瞧他的表情,自知?失言,可?今日之事,不得不防!
她提醒他,“不论本宫心里有多么喜欢他,可?本宫也绝不会忘记,他是齐王世子。所以,你也不要忘记,更加不要小瞧他。否则,你哪一天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
宁朝经历昨晚的事情,哪里还敢认为这样一个行事缜密的世子只是一个空有美貌只会争风吃醋的草包,心中对他早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郑重的点点头,看?了一眼眼前面?色凝重的少女,默默退了出去。
秦姒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
她不知?今日自己是不是有些迁怒于人,可?是对于这样失去控制的人生,感觉到十分的烦躁焦心。
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她自然有惩治自己的一套办法。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斋戒了三?日。在此期间只有红袖进入她的屋内,旁人除了十分紧要的事情,一概不见。
三?日后一切照旧,只是她再未主动去找齐云楚。而齐云楚因那?日的话伤了心,也不肯低头,好几日都没见过人影。
如此过了几日,整个姑墨王都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关于单于大婚之夜,五王子赫连炔血洗了整个姑墨王宫,成为了新的单于这一事。
秦姒对于这些预料之中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人已经整合完毕,分批次乔装打扮出了姑墨王都。
不到三?日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经顺利的离开了姑墨王都,与驻守在叶城的大军会合,而她则带着宁朝等人留在姑墨王都之内,等着赫连炔兑现?诺言,然后离开姑墨王原路返回。
此时距离她与赫连炔约定的时间还
剩下?七日。
七日之后,她便要离开姑墨国麾军北上,直捣黄龙。
可?是她还有两件亟待解决的事情没有做。
一件事等云清的消息。
远在燕京城一直为她奔波筹谋的云清并没有叫她失望。
在距离离开姑墨国第五日的时候,她接到了云清的来信。
自她离开后,朝堂之上,纪锦领着数半朝臣不断的上奏请求天子为固国本,须尽快立储。天子本就?有此意?,尽管他与范左相等人在朝堂之上已经极力制止此事,想?要拖延时间,可?天子最终还是决意?要在八月十五中秋节之时正氏册立荣亲王为储君。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她须得赶回燕京城去。否则储君一旦册立,即便是她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回燕京城,难免落下?话柄。
信中云清还提到之前洒下?的网已经有了成效,现?在大家对于立储之事争议四起。朝堂之上不断有大臣不断有人提及被迫和亲的长公主殿下?,怒斥纪家为扶持自己的外孙登上储君之位,不择手段甚至通敌卖国。
而民间对于此事也议论纷纷。
尽管纪家已经想?进办法制止谣言。可?谣言如同洪水,势不可?挡。纪锦狗急跳墙,连同其党羽,迫不及待的开始在朝堂之上铲除异己。朝中已经有数位大臣抄家下?了大狱,就?连范与范左相也被天子斥责,勒令在家中反省。
她这边赫连炔也如二?人当初商议好的,登位之后,竟然公然叫人往纪家送去了贺礼。此事一出,哪怕是一向维护纪家的天子也不免生了疑心。
云清在信中告知?她,现?在朝中局势势如水火,已经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秦姒对此自然是喜不自胜,一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带人杀回去。
红袖见她好几日都未曾像今日这般高兴,也忍不住高兴起来,道:“云大人与范大人为了殿下?真是尽心尽力!”
秦姒点头,“事成之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他们。”她立刻召来了宁朝,将?事情交代下?去,随时准备启程回燕京城。
秦姒坐在房中将?信反复看?了两遍,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云清为她劳心劳力埋首
案牍的情景。她自知?这几页薄薄的书信他在背后是付出了多少。可?他信中对于自己所为她做的却只字未提,只说了一句:今日进宫路过东宫,花园里的芍药开得极盛,何?时归?
她一想?起他待自己的情深义重,而自己这段日子却一心只想?着与美人风花雪月,差点酿成大错充满了愧疚感。
秦姒捏着那?张薄薄地,却似有千金的重量的纸在房中伫立良久,心中对另一件事有了决断。
“花蔷回来了吗?”
红袖点点头,“这几日下?雨,花侍卫一直待在房中。”
“去将?她找来,本宫有事交代。”
一会儿的功夫,花蔷撑着一把墨色的油纸伞进来了。
“本宫之前交代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早在她再次见到齐云楚的那?一刻开始,就?叫花蔷去摸清楚齐云楚这次来齐地发生的动静。
花蔷道:“果然如殿下?所预料的那?样,齐世子来的时候,齐地派出了五万人的军队游离在南疆边界处,日夜操练兵马。与他们只有几公里之外,遥遥相望的十万姑墨大军日夜难安,时刻警醒。”
秦姒这几日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心中对此事早有预见,并不出奇。若不是被齐云楚拿住了命脉,以赫连炔的性子,不可?能与他合作。这个时候姑墨国刚刚发生内乱,赫连炔亟需解决内部问题,若是他趁机攻打姑墨,定会杀赫连炔个措手不及。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可?怕的事情她担心齐云楚因此生了气,一怒之下?真就?将?她绑回云都去。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每一走都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眼见着就?要登顶了,不能过因为齐云楚这块突出来的石头拦住了路。
秦姒思?考良久,道:“你这几日派去盯着他的人可?有发现?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花蔷摇头,“他那?日听了殿下?的话似是十分伤心。这一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只有他的贴身侍从齐三?与他进去说话,旁人一概不见,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知?道了,继续盯着。无论他有没有发现?,就?这么盯着他。如果他要对本宫下?手,你一定要在此之前,比他先?出手。保住
他的性命,其余的,不择手段!”
但愿齐云楚永远不要成为她的敌人。
她舍不得有一日与他为敌。
花蔷点点头,突然问她,“殿下?不会伤心的吗?”
她实在好奇得很。她分明那?么喜欢那?个美貌的世子,竟然防备至此。
秦姒冷睨了她一眼,“伤心便不做了吗?”
这世上叫她伤心的事情可?多了。可?那?又如何?,伤心她便要妥协吗?便要放弃吗?
这世间的情爱于她只是点缀,能得到的最好,得不到的那?便舍了。没了齐云楚,她还有云清。就?好像当时没了兰景,她还有宁白,有纪淮安,甚至也许未来还有旁得什么人。
可?见这世上的人或事儿,只要时间够长,没什么不可?取代!
而权力一但失去,命也就?跟着没了,还谈什么未来。
这是她割舍了无数东西想?要达成的目的,她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弃!
哪怕她真的爱齐云楚入骨,也不会为他放弃眼前的大好河山。更何?况,这山河之上,已经白骨累累。她若是真的放弃,死去的花朵,乳母以及兰景情何?以堪!
她首先?是和宁长公主,其次才是秦姒。
关于这一点,也许齐云楚不明白,但是她自己永远都不会弄错。
花蔷瞧着眼前不过妙龄,心思?却深沉得无法触摸的女子,实在无法将?她与前两日与齐云楚蜜里调油的那?个笑起来天真无辜的少女联想?在一起,心思?复杂的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
赫连炔冒雨来到秦姒的住处,将?可?调动黑羽卫的兵符亲自交到了她手里。
他一脸郑重的向她表示:若是失败,姑墨国随时欢迎她。
秦姒睨他一眼,“你对本宫放心?”
赫连炔伸手推开了窗子,顿时屋外的潮湿水汽冲淡了屋子里的暖意?,叫人神?清气爽。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姒,灰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我对自己的大阏氏自然十分的放心。”
他说着去摸秦姒的手,反被秦姒反手扣住。
“怎么,你的大妃不要了?”秦姒见他做了姑墨国新的国君,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的皮,容光焕发,一脸的自信狂妄,与从前带着她到
处厮混的德行一模一样。
“疼疼疼……”赫连炔顿时疼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求饶,“我就?开个玩笑!”
秦姒瞧他装腔作势的模样,一扫这几日心中烦闷,忍不住笑了。
看?来,他真的得偿所愿。哪怕姑墨国眼前的形势不大好,前路艰险,可?至少他得到了这一切,为自己和母亲报了仇。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也许不久的将?来,姑墨国将?会重新成为南疆最强大的国家。
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但愿,他们永远不是敌人。
“狠心的女人!”
赫连炔嘟哝着骂道,一抬头,便瞧见站在屋外不远处的雨里,恨不得立刻上来杀了他的齐云楚。
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身上的衣裳全部都湿了,雨水顺着他比起前些日子略显得消瘦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秦姒这时也瞧见了他,只觉得心里一颤,下?意?识松开赫连炔的手,低声道:“你先?回去。”
赫连炔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齐云楚,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间。
待赫连炔走后,秦姒瞥了一眼始终站在雨里,浑身湿漉漉的齐云楚。只见他面?色煞白,薄唇紧抿着,拿着一对沾了雨水的含情眼默不作声看?着她,流露出的脆弱委屈霎时间淹没了秦姒一颗冷硬的心。
美人儿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他一句话没有,却叫你愧疚到了极点,心疼到了极点,恨不得上前替他查干净脸上的雨水,哄一哄他的心。
真是见鬼了!
秦姒心中暗骂。她怀揣着一颗心疼又心虚的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未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评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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