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有时蠢笨,有时候则会教人觉着她尚且不算是蠢到家了。
“谢郎君为咱家阿郎保举了一门亲事,将来……将来……新大娘子进门,奴婢,奴婢定会洒扫侍奉,受大娘子约束的。”
便比如她这般言语,毫无疑问将所有的火力都转移到了谢皓身上。
玉葭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因此再无奈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对着谢皓投向同情的目光。
果然,胆小如鼠的废物这会子已然被吓得倒在席子上了。
原因是程氏瞥了谢皓一眼。
而谢皓方才见识了程氏的厉害之处,这会子自然是天然的畏惧。
“我……”谢皓呢喃着,却是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行了。”程氏再次将凶狠的目光投在潘氏身上,“沈佐忠娶不娶人,与我可没干系。不过……”
程氏思量许久,反而是爽朗一笑:“谢郎君这主意倒是还真不错。”
潘氏一愣,再次于心底里叫苦不已,转移程氏的目光失败,这下真是插翅难飞了。
“行了,这宅子也是老宅,暂且留给你们住罢。”程氏见震慑目的已达,便也不欲再与这两个恶心的人多言了。
“还请你们几个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若再作妖,以后我便是去官家面前敲登闻鼓,也要将你们赶出去。”
“是是是,曦娘你说的是。”沈佐忠最会察言观色,这会子最是明白形势,为着让程氏放心,竟是直接对着下人吩咐将潘氏给绑了起来。
潘氏方喘了口气,便再次被毫无防备地五花大绑口中塞布关了起来。
饶是如此,她也不忘满地打滚撒泼,发出呜咽的声音。
“去去去,将潘小娘搬到外头的门房去,省得她吵嚷了大娘子!”沈佐忠听闻如此,更多了几分不耐烦。
“哼,”程氏轻蔑一哼:“你倒是懂事。”
“曦娘你高兴就好。”沈佐忠贱兮兮地赔笑,全然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仪气势。
“行了,你也出去,我和葭儿说说话。”
沈佐忠犹欲再说,却又见着上头数个黑衣护卫挽袖欲打的模样,便也着实慌了神,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答应着陪着笑便下去了。
……
正堂之内,只剩下程元曦与玉葭母女相坐恳谈。
“阿娘,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怎么我……”
玉葭顿了一顿:“我派人四处去寻您,怎么就寻不见呢?”
直到现在,玉葭心中的疑影还是未有解开。
自己的修为虽不算顶级,可也绝对没有差到如此地步,竟是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命数都算不出来。
当日母亲失踪,而后自己修行数载,经年下来在卜算之术上从无错漏,偏偏就是在算自己母亲这事上,从来没有一次能算出来过。
可今日早上……自己又算出来了沈宅之内会有凶斗,正好对上了母亲带着一堆人来砸沈宅之事。
却为什么一点都感受不到母亲的气息呢?为什么就不知道母亲已然来了京城呢?
“这……”程氏并未直接回答玉葭,而是本能地目光闪烁了起来,“这事……说来话长,当日我被潘氏买的人追杀,失足跌落了悬崖,幸得一队商队相救,还带我去了远洋做生意。”
“这么些年,阿娘一直在远洋生活,如今也是才寻到机会回来。”
在玉葭面前的程氏,早已没了方才那般的飒爽英姿,显露更多的则是疲惫之感。
定然有许多难以言表的沧桑沉浮。
母亲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玉葭暗中记下,并不好过分逼问程氏。
反正如今阿娘还活着,还站在自己身前维护自己,便是比什么都重要了。
“阿娘……”玉葭纵有万语千言,此刻也再说不出其他。
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只是将程氏紧紧涌入怀中,激动喊道:“阿娘,您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阿娘,我想您……”
程氏忙地点头应和着:“好好好,阿娘再也不离开你。”
“阿娘这么些年在外头也赚了不少银子,这次回来,阿娘便在京城里头开个药铺,继承你阿翁的祖业,也能时常陪陪你。葭儿放心,这么年是阿娘对不起你,如今阿娘,再不会离开你了。”
只有在自己阿娘面前,自己才能回归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才能肆无忌惮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彷徨,才能展露最真实的自己。
“阿娘好坏!阿娘这么年留下我一个人,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情绪一旦被激发出来,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再无止息的可能,只能越发汹涌地流动着。
“好啦。”程氏极为慈爱地由着玉葭哭闹捶打,待到玉葭哭的累了才轻轻地以巾帕替玉葭拭去面上泪痕,极为轻柔地笑道:“好葭儿,妆都哭花了。”
玉葭鼓着腮帮子看着程氏,尚且有些恼怒未有全然发泄出来,便道:“那阿娘就替我梳妆打扮,我就原谅阿娘。”
程氏眯着眼睛一笑,“好。”
长发倾泻,粉面红妆,程氏一如玉葭年幼之时亲自为玉葭梳着头发装扮。
程氏一边为玉葭梳着头,一边尝试着寻找与玉葭共同的话题:“葭儿……你的夫君……待你可还好?我瞧着……他倒是不如传闻中那般要死了,虽说看着有些弱,可是还是与你挺相配的……”
心中一沉,玉葭不免一个激灵拍桌而起,便很无奈地牺牲了一缕头发。
她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忘阻止程氏:“阿娘,您胡说些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了?”程氏摇摇头,“不过葭儿,阿娘可告诉你,你可得擦亮眼睛,这有些男人啊,最是会装。你可得看清他的心,可别傻乎乎的轻易便喜欢上了他!”
玉葭只得腹诽:“阿娘,您真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我只想赶紧和他和离。”
尚且来不及解释,程氏也不知是怎么了,加快了手上飞转,很快便替玉葭重新梳妆打扮好了。
程氏这才急急忙忙打开正屋大门,迎面第一眼便是谢皓正睁着一双迷离胆怯的眼神看着他。
好似丛林之中初生的小鹿,愣愣的,傻傻的,却又实在是惹人怜爱,生怕他下一刻便要被什么妖魔鬼怪吃了。
程氏板着脸:“你进来,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