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室。
在化妆师小刘给她喷完定妆喷雾后，黄牧童转过头对自己的经纪人说：“秋姐，你给我预约个心理医生，我感觉我快得抑郁症了。”
“你抑郁个屁，”王秋蔻毫不客气道，“哪个抑郁患者像你这么能吃能睡。”
“童姐，这是你的奶绿，不加糖，配料珍珠椰果布丁，你看看有没有错。”小助理小跑着过来，举着一杯带着水汽的奶茶，给黄牧童看标签贴。
“谢谢啊，”黄牧童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边嚼珍珠边赔笑道，“秋姐，我真没开玩笑，你就给我挂个号，让我看看医生，也算是去去我的疑心病，我最近真的心情特别低落，我病了没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你赚钱。”
王秋蔻抱着胳膊，挑眉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平时能给我赚钱一样。”
黄牧童像是真的被打击到，垂下了头，但沉默了一会儿，又拉起化妆师小刘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圈子这么多患抑郁症的了，都是因为早期不重视啊，艺人想看病经纪人都不让，没天理了呀，55555……”
气得王秋蔻把她手里的奶茶抢了过去。
黄牧童更来劲儿，哭嚎道：“连最后的一点快乐都被剥夺了，我好惨，西湖的水是我的泪——”
“行了，平时少刷点土味视频，这月最后一杯，”王秋蔻被她闹烦了，又把奶茶放回她面前的桌子上，“给你挂专家号，你现在赶紧把台本弄熟，一会儿采访别出错。”
“我保证！”黄牧童笑着举着四根手指发誓，末了又嬉皮笑脸地问，“我这周能看上病吗？”
王秋蔻翻了个白眼，说：“这你得问医生。”
“哦。”黄牧童白嫩的一张脸立马耷拉了下来。
“我不管你了，公司还有别的事。”说完，王秋蔻拍了拍她的肩膀，拧开门走了。
一时间，化妆室里只有她唰唰翻台本的声音，和吸溜喝奶茶的声音。
等她看得差不多了，奶茶也见底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是执行导演来催：“黄小姐你们这边准备好了吗？”
小助理忙道：“导演，我们马上就好。”
男人斜了屋里一眼，道：“十分钟后开机。”
小野说：“好的，导演。”
等导演离开，小野看了下镜子里的黄牧童，唇妆因为喝奶茶的缘故已经斑驳，于是连忙揪起还在玩手机的化妆师，指挥道：“赶紧的，给她补下唇妆。”
“哦，好！”化妆师赶紧起来帮她补妆。
补好后，小野拉着黄牧童火急火燎地就往拍摄点跑，结果她们到的时候听说一起参访的男明星蒋方屿还在化妆。
就这样大概又等了半小时，那位男明星才不紧不慢地出现，但坐下后记者刚问了第一个问题，他就答不上来，后面就是问一个问题看一遍台本，原本十几分钟的采访，硬是让他拖拉成了两个小时之久。
末了，蒋方屿还友好地和黄牧童握手，说合作愉快。
黄牧童在心里把他骂了个底掉，面上微笑着说合作愉快。
没办法，娱乐圈就是这样，人人都带着副面具示人，呆久了的都得疯。
他们的这个采访是为了新剧的宣传，他俩在一个大IP群像剧里，一个演男三一个演女四，虽然价格上谁也比谁贵不了多少，但曝光度上却不同，蒋方屿是新晋流量爱豆，黄牧童是三四线小演员，他压她好几头。所以迟到这事，她就算是前辈也不敢说什么，而且她要是有不满情绪，一旦被添油加醋传出去，她能被他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死。
作为一个一百万粉丝里八十万是公司买的僵尸粉的小明星，她惹不起这位拥有三百万战斗力卓群的粉丝的未来之星。
回公司的路上，小助理比她还生气，骂道：“蒋方屿那人脸到底是有多大啊，画个妆让人多等半个小时，台本台本不好好背，真的无语死了。这种人还有这么多粉丝，他们眼真的是瞎了，粉这种垃圾。”
黄牧童也只能劝她：“好了，更过分的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气的。”
小野躺回座位，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半晌，她扭过头道：“童姐，你说像你长这么好看，戏也演得好，还这么敬业的艺人怎么就不火呢？”
黄牧童唇角微勾，玩味一笑问：“我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当然。”小助理重重地点头，力保自己说话的真实度。
黄牧童把头转向窗外，看着绿树一颗颗向后倒去，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可能是我命不好。”
小野说：“童姐，别这么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黄牧童深吸一口气，笑着说：“也对，我有了第一部上星的剧，未来有更多的好戏等着我上，有大把的钱等着我赚。”
“没错！”小野肯定道。
黄牧童眨眼道：“那我们吃个火锅庆祝一下。”
小野：“……”
当然，最后火锅并没有吃成，黄牧童被王秋蔻安排去了一个酒局，公司的老板蔡赋也在桌上，还有同公司的另一个女明星叶雅子。
她们就是负责喝投资人们一杯又一杯送过来的酒，还有对他们的摸摸大腿拉拉手什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牧童只有一个原则，不陪睡。
有时，她也感慨自己这明星当的没什么尊严，但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她又不得不咬牙把这份工作做下去。
她提前喝了醒酒药，喝酒的时候还故意偷倒掉一些，所以酒局散的时候，她虽然醉但意识还在，有投资人要把她带上床，蔡赋给拦了，不过叶雅子跟人走了，蔡赋没拦。
他们走出餐厅，黄牧童靠在栏杆上吹风醒酒，看着蔡赋说：“谢谢你啊。”
“你谢我干什么，”蔡赋抽着烟，觉得她这话听着好笑，“没我你不会醉成这样。”
黄牧童仰着脸，双颊和鼻子因为喝酒的缘故，红彤彤的，看着跟他女儿绘本上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你至少没强制我陪睡，所以对你就是感谢，放心，我这人知恩图报，会给公司好好当牛做马的。”她说。
“黄牧童，我发现你这人有点意思。”蔡赋在垃圾桶上捻灭了烟，十分有素质地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是嘛，那恭喜你发现宝了。”黄牧童笑得有点傻，完全对不起她这张大美女的脸。
蔡赋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点往事，初见时，那个缩在病床上泣不成声的人也是她。
再往深了想，他就觉得烦了。
于是，他摆摆手，道：“滚滚滚，少在这烦我，你助理接你来了。”
“小野——”黄牧童闻言来了个华丽转身，小野正好走过来，黄牧童哇的一声，正好吐在她身上。
蔡赋捂着脸没眼看。
小野也是一脸生无可恋边拖着黄牧童边问，“老板，您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必。”蔡赋纯粹是站在路边散酒的，他的司机一直就在旁边候着呢。
“那我们先走了，老板再见。”小野招呼保姆车上的司机下来，帮着自己一起把黄牧童抬上了车。
黄牧童吐了之后舒服了很多，一路上也没折腾，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还记得自己吐了小野一身，给她转了一千算对她衣服的赔偿。
这次陪酒的好处是，一星期后，莫雅子签约当上了新剧《除了春天爱情和樱花》的女主角，黄牧童分到了点肉汤，反派女二号，看剧本设定有点蛇蝎美人那味儿，对演员演技还是有些挑战的，所以她很是期待。
剧组给出的消息是预计半年后开拍。
正当黄牧童以为自己能休息一阵的时候，王秋蔻告诉她有档综艺找她，叫《明星的错位恋情》，大致内容就是找各自圈内的昔日恋人一起上节目，同时对所有人保密，不告诉大家他们是恋人，大家在节目里自由选择恋爱对象的一档全明星恋爱综艺。
类似的素人恋爱综艺，黄牧童倒是看过几期，但全明星出演恋爱综艺，到底是哪个天才导演想出的主意，这不是让大家自曝吗，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真是够drama，而且做好了一定会大爆。
可问题是节目组怎么会找到她这么一个糊逼。
黄牧童问王秋蔻，“为什么会找我？”
王秋蔻说：“因为你的前任跟节目组点名找你。”
“我的前任，节目组说是谁了吗？”她问。
“节目组说为了保密性不提前透露，”王秋蔻说着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你到底几个前任？难道你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谈过恋爱？”
“没有，我发誓。”
“那你那个前任是鬼吗？”
“我是说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前任是进星海以前的事了，不提我都快忘了。”后面的话仿佛越说越没底气。
王秋蔻不想再多问，只道：“行了，合同还在谈，顺利的话后天来公司签约。”
挂了电话，黄牧童将身体整个埋进浴缸的水里。
冯柏融，她一直避而不谈的一个名字，怎么会……
水底的窒息感令她恐惧，冯柏融也令她恐惧。
黄牧童蓦地从水里坐起，拿起手机给王秋蔻回拨了过去，天真地问：“不签行不行？”
电话里的王秋蔻深吸一口气，说：“黄牧童，我不是在做慈善。医生也给你预约好了，后天签完合同就可以去看。”
“还有你前任是谁，先提前告诉我一下，这关系到咱们未来的舆论战好不好打。”
“冯柏融。”
王秋蔻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冯柏融是谁。
Only Human摇滚乐队的主唱，如今娱乐圈当之无愧的顶流。
“所以咱们不签了？”黄牧童小心试探道。
“签，”王秋蔻语气斩钉截铁，“白送的流量干什么不蹭。你傻吗？”
等挂了电话，黄牧童重新躺了回去，水凉了，没过她的胸部，泡沫在光下呈现七彩的颜色，她伸手戳破了几个，泡泡破裂的瞬间无声无息。
就像曾经，她的世界轰然崩塌一样，一样也无声无息的。
冯柏融。
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