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浪荡公子身后百步外就是春满阁。
一座四面通红,红如枫叶的五层竹楼。楼身纤细如少女腰肢,楼内设置精致如闺阁。
这座楼设计的很奇特,远看像塔,近看像亭。
每层楼都是东西南北四间环形小屋,中央天井,站在天井下抬头能直看圆形楼顶。楼顶上悬挂着一串大红灯笼,最底部的灯笼与二楼走廊齐平。
胡延青看到牌匾上的‘春满阁’三个字,不禁犹豫了一下,一只脚迈过门槛又收了回来。
转身想离去,门内一甜甜的女声说道:“公子好身手,请到楼上一坐。”
胡延青又转过身,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虽不能用美若天仙形容,也是天生丽质,出水芙蓉。紫纱罗裙下妖娆身姿若隐若现。
胡延青冷冰冰地问道:“翠香在哪?”
女子愣了一下,回道:“翠香?她……她不见客。”
胡延青冷笑道:“不见客?莫非房中有客人了?大爷我有的是银子,让她出来!”
女子闻言也怒了:“只当你是侠士,不料也是寻花问柳之徒!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要满足你那**之心就去城里找去!”
胡延青冰冷的脸突然融化了,好似春暖花开,绽出了笑容,忙赔礼道:“姑娘误会,误会。我找翠香姑娘是有重要的事,绝非你所想。”
女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吗?刚才你的意思可就是那个。你还想狡辩不成?”
胡延青作揖道:“姑娘,在下远道而来,对这里还不了解,刚才实属误会,还请姑娘见谅。在下着实有要紧事要见翠香姑娘。”
“要紧事?什么要紧事?告诉我,果真是要紧事的话,我就让你去见翠香。”
胡延青想了一下说道:“翠香是不是和刘三少爷很熟?”
女子脸色一变,警惕道:“你是什么人?什么刘三少爷?不认识!你快走!别堵在门口影响别人!”
“我是三少爷的朋友,受三少爷之托,有话要带给翠香姑娘。”
女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胡延青,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延青忙回道:“在下胡延青。”
女子转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又出现在门口,对焦急等待的胡延青说道:“去,五楼北房。”
“多谢姑娘。”
二
走进楼内,琴声棋声吟诗声不绝于耳。
胡延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眼睛似乎都在笑,这样的眼睛很难想象出不久前还满是杀气。
五楼北房,房门推开,一白衣女子正坐在房中抚琴。
只见她十指时而轻如蜻蜓点水,时而重如高山流水。她闭着眼低着头,整个人都已陷入其中。
这样的陶醉,这样纯熟的手法,原本应该有一首动听的曲子绕梁三日,可是现在却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琴弦已断,断得很彻底,似乎琴上本就不该有弦。
胡延青站在门口静静看着,看着这位白衣女子用一张无弦琴宣泄着心中的苦涩。
一曲终了,白衣女子抬起了头。
要说楼下紫衣女子出水芙蓉,那么这位白衣女子就是闭月羞花。
不过她现在显得很憔悴,憔悴得脸色发白,脸上无妆,头上无花,披散的长发凌乱地随秋风起舞。
胡延青轻声问道:“你是翠香?”
白衣女子缓缓叹了口气,问道:“好听吗?”
“好听。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位佳人。”
白衣女子淡淡地笑了,轻轻摇摇头说道:“我问的是刚才的曲子。”
胡延青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无声胜有声。”
“你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吗?”
胡延青摇摇头,“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姑娘,在下胡延青,我有事请你指教。”
白衣女子缓缓道:“是想问刘枫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胡延青不觉一惊,没想到还没开口,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翠香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要问的是关于刘枫的事?”
白衣女子说道:“你对雪儿说你是刘枫的朋友,可是你却不知道刚才的曲子,那你就绝对不会是刘枫的朋友,你也不会有话要带给我,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打听刘枫。如果你是有其他目的,那我实在想不出了。”
胡延青拱手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是位世外高人。在下佩服。那么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有关刘府的事?”
白衣女子凝视着胡延青,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总要说个理由?”
胡延青呆住了,他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道:“只要你告诉我,这银票就是你的。”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盯着银票放声大笑,那表情就如同看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胡延青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这是他觉得受到了第二次嘲笑。第一次是刘枫给的,这一次是刘枫的朋友。
白衣女子收起笑容,来到窗前向下看去,缓缓道:“快走,那个恶少可不是好惹的,等他叫来了人,你那点功夫会吃亏的。”
“你……”胡延青心中暗惊,问道:“刚才是你出手的?”
白衣女子回过身说道:“什么?什么出手?我不懂武功,但我会看。我觉得你打不过你就打不过。”
胡延青忍住怒气说道:“不愧是刘枫的朋友,都这么小看人。一会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公子的厉害。”
白衣女子道:“不要本公子,本公子的,一个女的把嗓子憋粗了来说话,时间久了声音就很难听了。”
胡延青又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白衣女子说道:“我见过的男人多了,见过的女人也不少,是男是女我还分不清吗?你要打听刘枫的事是不是你动了心了?”
“什么动心?你不要乱说!他现在就是一个乞丐,我看他可怜,想要帮他而已。”
白衣女子一惊,忙问道:“乞丐?他怎么会变成乞丐的?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胡延青见白衣女子这么着急的样子,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憔悴。越是明白,就越不想让他们相见。
胡延青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早上他一个人离开了。”
“真的吗?那你怎么帮他?”白衣女子仔细观察着胡延青眼神,见其目光闪躲,便猜到她在说谎,追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对?你放心,我和他只是琴友,我们认识已经四年了,四年不长不短,但是想要发生什么,也早就发生了,可我们如今却依旧是琴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胡延青摇摇头,“为什么?你长得也不难看,他不应该看不上你。”
白衣女子说道:“没错,我和你一样,虽说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算是还有姿色。我们没有在一起就是因为我并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胡延青问道:“他想要什么女人?”
白衣女子说道:“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胡延青缓缓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你只要告诉我刘府所有的事,我就带你去见他一面。”
白衣女子点点头,说道:“我只知道他的事,至于刘府,我并不知道,他也不会对我说家里的事。”
胡延青说道:“你可不要骗我,有人说你和她很熟悉,他就算不说家里的事,你也该从别人嘴中得知一二。”
白衣女子沉默了,走到门外走廊,扶着栏杆盯着眼前的红灯笼说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有几个灯笼?”
胡延青也跟到门外,望向灯笼,问道:“这和刘府有关系吗?”
“五层楼,一共二十间房。二十间房二十盏灯笼,可如今只剩十九盏,你说这是为什么?”
胡延青预感到事情不妙,转身看向白衣女子,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翠香?”
白衣女子也看向胡延青,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翠香了?”
“那你是谁?翠香在哪?”
白衣女子又看向灯笼,缓缓说道:“这每一盏灯笼都代表着一个人,人走灯笼不会少,除非人死了。”
“翠香死了?哪你是谁?为什么在翠香房间?”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刘枫的琴友,这是我的房间,翠香的房间在东边。”
胡延青转身向东边房间走去。
白衣女子叫住她,说道:“灯笼一直没有增加,就是因为一直寻找不到替代翠香的女子,你如若进了那房间,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终身留在这楼里,永世为红楼人。第二,死。”
胡延青笑了,说道:“什么破规矩?我就要看看你们谁能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