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衡阳城,潘龙沿着大路向东。
每经过一个城镇,他都刻意去找到这里的粮仓,悄悄潜入其中一探究竟。
结果让他越看越担心——十个粮仓里面,总有七八个不满,甚至还有一些完全就是空的。真正能够做到粮食满仓随时待用的,屈指可数。
这可有点糟糕,扬州是天下闻名的鱼米之乡,也是整个大夏九州的粮仓之一。通天江沿岸,在整个扬州境内又是相对富庶的地区。若是连这里的粮食储备情况都如此糟糕,那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潘龙看得连连摇头,越发担心可能发生的饥荒。
而且,老天爷也很不帮忙。
这一路走来,天气没有半点回暖的架势,甚至于又下了两次小雪。
眼看着到了四月,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到了春暮,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桃子李子之类水果都开始结果了,而冬小麦甚至已经到了灌浆成熟的阶段。
但这一场超乎寻常的寒流下来,田里的麦子都病怏怏的,稻子的情况更惨,结冰的泥水里面,几乎随处可见冻死的稻苗。潘龙走在路上,常常看到农夫在田间唉声叹气,甚至嚎啕大哭的都有。
可他也没办法。
如此大规模的天灾,别说是他,就算是毕灵空老师,怕是也无计可施。
他能做的,只有夜晚潜入一户户农家,每家留下一些钱财。
当初行侠仗义扫荡不法强梁时候积攒的金银,只坚持了日,就消耗得一干二净。足以让寻常人家豪富几代的财富,在救灾这种大事面前,根本只是杯水车薪。
但潘龙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大夏皇朝的确也作了不少努力,他不止一次看到有朝廷敕封的城隍土地c山神水神之类在天上施展法力,努力改善气候。但他们的努力,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法术还在奏效的时候,气候的确有点暖和的意思,但法术一旦失效,气候立刻就又回凉了。
这种大规模的天灾,别说人力,就算神力也无可挽回!
看如今的形势,今年夏秋之际,怕是要有一场大饥荒
怀着忧心忡忡,潘龙再次来到了广陵城。
他先是偷偷去看望了徒弟郑双一家,他们过得还不错,郑双又在酒馆里面当起了厨师。修成武功之后,他的厨艺也进步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广陵城里面的名厨。
作为一个名厨,郑双赚到的钱不仅足以养家糊口,还能接济接济街坊邻居。潘龙去看望他们的时候,就看到他妻子带着两个儿子,给一对老夫妇送去粮油米面。
潘龙也认得那对老夫妇,他们本是做一些小生意的,赚了点钱,在这广陵城里面落了户。只是时乖运蹇,生了几个孩子,都没能养大,后来索性就信了佛,当了居家的修行人。
二老平时没多少收入,主要就是给庙里抄抄经书c串串佛珠。与其说是靠这个赚钱,不如说是他们挂名的那个寺庙用这种方法在接济他们。但寺庙的僧人只是慈悲,不是冤大头,给他们的报酬不过也就是寻常日用的程度而已。街坊邻居们也常常接济他们一二,让老两口能过得好一些。
只是如今眼看天灾将至,街坊邻居们也要储存钱粮物资以备不虞,自然就没办法再接济他们。
郑双一家算是他们这一条街上过得比较好的,才能有余力去帮助别人。
潘龙看得暗暗点头,没有出来跟他们见面,转身远去。
郑双他们认识的不是新晋的真人宗师潘龙,而是云州的后起之秀白虎星。而白虎星的情况如何,潘龙之前忘了询问老师。
要是白虎星还在云州天天饮酒作乐,这边郑双却见到了师傅,那岂不是露馅了!
离开之后,潘龙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正在吃饭的时候,扬州侯的使者却又找上门来了。送上了一封邀请信,却是扬州侯想要找他谈谈关于可能发生的灾情。
这次潘龙没有拒绝,三两口吃完,擦一擦脸,就跟着使者走了。
不多时,来到扬州侯府,扬州侯已经在书房等他。
当代扬州侯姓张,名鸿,字国栋,乃是三十年前文甲天下的状元公。当年他十二岁以诗词歌赋科中举,十五岁以法令诉讼科中举,十八岁又以“博古通今科”中举,三次都是同榜第一。
第三次中举之后,他前往神都赶考,天下十科之中,除了不会武功,没有参考“兵法武道科”之外,其余九榜都是第一,天下为之震动。宰相申无咎与之对答,赞之曰“大夏千载,文才第一”。
中了状元之后,他在翰林院深造,写了
一篇《天下无事论》,寓贬于褒,对朝廷一些因循守旧的习俗作出了批评。先皇帝辛卯参考其中提出的一些方案,试行之后效果不错,大为赞赏,将幼女南屏公主许配给他。
然后他累次升迁,一直做到吏部尚书。并在今年年初取代老扬州侯,当上了九州州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些年大概是要回到神都,担任大夏宰相一职的。
当世文臣之中,他是毫无疑问的天子心腹c朝廷栋梁。
这些事情,潘龙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按说前代扬州侯其实年龄也不大,作为一位先天高手,百岁出头只能算是壮年,远不到致仕退休的时候。朝廷安排张鸿这位心腹重臣来接任,不知道是存着什么样的想法?
莫非朝廷要趁着这个机会收拢权力,加强对九州的控制吗?
潘龙如此想着,见到了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天下第一文臣。
张鸿张国栋今年四十八岁,头发胡须都有些微白,胖胖的脸上也有不少皱纹,看起来露出了几分老态。他戴着圆圆的眼镜,微胖的身材,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文坛魁首,倒像是个成功的商人。
“潘少侠,久仰了。”他笑着走出书房来迎接潘龙,神情十分的热络,“我在神都就不止一次听说你的事情,二十岁的真人宗师,在我大夏有史以来,你是最年轻有为的。尤其你出身寒门,既无家族积累,也无师门带挈,全靠自己努力,更是令人佩服!”
潘龙也笑着说:“比起侯爷当年三元及第c九榜魁首,我这个又算得了什么呢?您这么夸奖,我可是要脸红了。”
双方相对一笑,气氛十分融洽。
只是潘龙心里始终有些怀疑——这位新任的扬州侯急着找自己,难道真的只为了谈关于灾情的事情?
救灾这种事,就算朝廷要找帮手,也该找那些麾下有庞大势力的人物。找自己这个光杆司令,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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