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来,林初墨眼底一动,整个人陡然多了几分戾气。
一甩袖,那树叶便陡然分成了三片,生生地换了个方向,又朝着景庭而去。
“夫君!”姜卿羽的神色陡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推开了林初墨,抬脚就要朝景庭跑过去。
林初墨的脸色一沉,可景庭眼底却是多了几分笑意。
不过只是几片叶子罢了,瞧小狐狸那担心的小模样。
这是他的小狐狸,谁也抢不走。
那三片叶子攻势凌厉,可景庭依旧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姜卿羽。
他周身气势磅礴,那几片叶子在他身前一丈处陡然停顿,而后轻飘飘地落下。
见状,姜卿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也缓了缓,上下确认了景庭还好好地站在那里之后,姜卿羽这才回头,看了眼林初墨。
“我会设法查明真相,还顾家一个公道。”她开口时字字认真,却刻意回避了林初墨方才的问话。
毕竟空口无凭,方才他说的那一切也不过只是他的猜测。
可她的回避,便足以表明态度。
阿羽不信他。
“阿羽,青玉阁是你爹娘毕生心血,你有你该承担的责任。”林初墨神色微沉,字字掷地有声,分量极重。
说话间他又上前了几步,伸手一拉,瞧这模样,简直像是把她揽在了怀里。
景庭只觉得额间青筋突突跳着,一张俊脸顿时阴沉如水,眼底都染上了几分猩红,可还是如约站在原地。
“若我跟你走,青玉阁任我调遣,绝无二话?”姜卿羽神色微动,挑眉看他,开口时多了几分试探,“爹爹当年创立青玉阁,是为了效忠朝廷。”
“如今的青玉阁,只为沉冤昭雪,血债血偿!”林初墨冷笑了一声,陡然收敛了情绪,“终有一日,你会看清,这龙椅之下的森森白骨里,不全是奸佞,这朝上的百官,也不尽是忠臣。”
世道太平,海晏河清尚且容不下一个光风霁月的顾清和一片赤诚的青玉阁,更何况如今局势诡谲,番邦异动?
既是不信,多说无益,他有的是方法,让阿羽明白。
“看清了便回来,阿羽,我们才是一路人。”林初墨的神色陡然柔和了几分,不禁轻笑出声,抬手想替她整理鬓角的碎发,可还没碰到,姜卿羽却迅速后退了一步。
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林初墨的手陡然愣在了原地,对上她略带了几分防备的眼神,他倒是也不在意,甚至没有给姜卿羽回答的时间,率先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而后足尖轻点,整个人便陡然消失在了夜色里。
几乎与此同时,景庭也到了她身边,直接将人搂在了怀里,目光落到了那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上,“这是什么?”
“天息丸的药方。”姜卿羽神色微动,足足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看了一眼。
只见下一秒,景庭两指一夹,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张纸。
姜卿羽有些愣愣的侧眸看他,便见他深深地看着林初墨离开的方向,反手将这药方揉成了一团,掌心一用力,药方顿时化成齑粉。
夜风一吹,便随风而散,景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药方我有,回去给你。”
这男人,怎么连张方子都要吃醋?
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抹促狭,可心底却是高兴得很。
方才能忍着不打断,已经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好啊,旁人的东西我都不要,只要你给的。”她不禁心头一暖,暂时将那纷乱的心绪如数压下,一踮脚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了一吻,眸光流转,灿若繁星。
她的嗓音极轻极甜,像极了甘冽的泉水,又像是醇香的美酒。
仅寥寥几个字,便让景庭烦躁的心绪陡然平静了几分,他眼底笑意渐起,小心的避开了她的伤口,伸手在她腰间往上一带,便直接堵住了她的嘴,辗转厮磨。
方才的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可远远不够。
直到感到有些有些情难自已,景庭这才有些狼狈地松开了她,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松手。
嘭啪——
身后的烟花陡然绽开,正好将这两人的身影笼罩在这场绚烂之下。
子时正刻,已是正月初一了。
“新岁长明,万事顺意!”姜卿羽脸色极红,原本是害羞极了,正巧借着这声声烟花错开话题时,却发现景庭的眸子里都泛上了一层情动的水雾,有点点星光溢出,似银汉璀璨。
不偏不倚地对上了这双眸子,她的心陡然一颤,原本就没有平复的心跳此时更是狂乱,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她眼前只看得见景庭放大的俊颜。
他眼底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以及自己身后那陡然绽开的烟花,烟花绮罗,美不胜收。
“你眼中有烟火,真美。”姜卿羽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这双眸子,笑意绽开时,身后的烟火瞬间失色。
“小狐狸精。”景庭原本的自制力在这一刻陡然溃不成军,低低的叹了一句,像是有些认命似的将头埋在了姜卿羽的颈间,心跳快到就好像即将跳出胸腔。
他就像是报复似的,将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姜卿羽身上,感受着他越发杂乱无章的心跳、以及肩上越来越重的身子,姜卿羽的神色却陡然一沉,低低的唤了一声,“夫君?”
“嗯。”因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景庭开口时声线也有些飘忽。
可姜卿羽只觉得心头一跳:他该不会是心疾发作了?
意识还没下达指令,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一脸严肃的探着景庭的脉搏,脉象强劲有力,不像是心疾复发,可内息混乱,横冲直撞,也不像是没事。
景庭先是有些疑惑,而后见她脸色越来越沉,连忙调息,轻哄了一句,“我没事。”
见他脉象平稳下来,姜卿羽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上上下下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刚要开口,姜卿羽却像是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内劲可以影响人的脉象?”
“是。”虽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事,景庭依言答了,却没开口问。
所以当初林初墨那忽好忽坏,变化多端的脉象,是他故意为之?
他看起来这么清风朗月的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会武功,还深藏不露?
姜卿羽一时有些五味杂陈,心里的神仙滤镜顿时碎了一地,转瞬便正色了起来,“林初墨此人不简单,夫君你以后见着,要多留心。”
虽然不知道这话题是如何扯到了林初墨身上,可这个结果显然是他喜闻乐见的。
“嗯。”景庭顺坡下驴,开口时一脸正色,“他留下的东西,都烧了。”
姜卿羽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外头的烟花越发灿烂了起来,就像是围着苏府再放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佳的观赏位,若是一次两次还是偶然,可每一次都是如此。
姜卿羽站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明媚了几分。
“越州有烟花祈福的习俗,这些烟火,许是百姓们的心意也未可知。”景庭笑着开口,两人并肩而立的瞬间,十指相扣的动作极为自然,“百姓们记得你的好呢。”
“嗯,百姓们心里记着我们呢!”满天烟花下,姜卿羽用力回握住景庭的手,一字一字,尾音上扬的瞬间,还带了几分自得的小骄傲。
而另一边,偌大的谢府在新年却显得极为冷清。
谢景行依旧站在水阁上,神色复杂地看着满天烟花围着苏府绽开、起落,烈酒入喉,有些微呛,可他的眼神却又一次茫然——
那些愚民,竟是这般知恩图报?
他又是仰头,猛地灌了一口烈酒,随意抬手抹了抹嘴,视线落下时,却见苏沐提着两壶花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