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会惊讶呢?
是惊讶她都被他这般羞辱了,还有勇气跟他说话,还是惊讶,她还能笑的出来。
也许,人的极限都是被逼出来的吧。
换做是十年前,要是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为了能活下去,而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像狗一样汪汪叫,她一定会打烂那个人的脸,再叫嚣着让那个人睁大眼睛看好了。
她夏如雪就算是个私生女,也能堂堂正正的活着,活的很体面。
仔细想想,她这些年一直活的像个笑话。
尤其是在墨祁年眼里。
年少时,那个男人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到她时,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不是跟夏如媚一样,也觉得她是不该有的存在。
可为什么,还要让她感受到,那一丝丝的温暖。
等不到回答,夏如雪自虐般的,继续问:“墨总,人家还等着你回答呢?要知道,让你开心了,我才能安心。”
“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墨祁年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他平静的内心,泛起滔天波澜,怎么都无法抑制。
捏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指尖泛白,明明主动挑起事情的是他,看都她被羞辱,也出了气,看到她这样被欺凌,这样没有自尊的模样,他依旧没有开心。
“那就……如墨总所愿!”夏如雪一字一句地道。
她是故意问的。
墨祁年不是想要看她被羞辱吗?
那她就让他看个够啊。
毁灭吧,什么都毁灭吧。
自尊、骄傲、爱情、憧憬,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要剩。
她弯下腰,双手撑着地面,翘起臀,抬高脑袋,像是讨好主人的泰迪犬一样,发出汪汪的声音。
“汪汪……汪汪……”
她不但叫了,好围着墨祁年的座位,来来回回的叫着,一边叫一边吐舌头。
人若是自暴自弃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哈哈哈,这小母狗一直围着墨总你打转,墨总,你赶紧继续给赏钱啊,看她叫的多卖力,就等着你打赏呢。”
张总拍手叫好,还从包里又扔过去一叠钱给夏如雪,他这样的人,钱赚的太多了,就喜欢花钱糟践别人来让自己开心,并且还以此为荣。
刘老板见状,也很随大流的扔了一叠钱过去。
“继续叫,叫到墨总烦了为止。”
“是,刘老板!”女人声音娇媚,笑容甜美,仿佛这不是一场羞辱,而是一场盛宴。
耳边传来女人汪汪的狗叫声,夹杂着众人的调笑和嘲弄,像是细小的针一样,不知道扎到了墨祁年的哪里,让他浑身难受。
墨祁年铁青着脸,终是无法再听下去,猛地将那红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滚!”
他掏出一叠钱,看也没看,将那钱尽数砸在夏如雪的脸上。
“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好的墨总,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呢。”
尾音故意上扬,嗲声嗲气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墨祁年见过很多女人撒娇的样子,唯有夏如雪这一次撒娇,让他感到格外的难堪。
很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一段记忆的时候,墨祁年除了感到难堪之外,更多的,是懊恼的想要杀死自己的愤怒。
夏如雪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那些钱,钱太多,手上拿不住,她就牵起自己的衣摆,把钱兜在里面,然后,也没有站起来,跟狗一样双手双脚贴在地面,抬起高傲的头颅,趴着走出包厢。
明明她跪着,他站着,可是墨祁年却觉得,自己更加难受了。
他忽然感到茫然,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夏如雪过不去呢。
她想要自暴自弃,想要在酒吧里混,想要掉金龟婿,跟他有关系吗?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对她这般苛责。
说到底,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包厢的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
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和视线,也抽干了夏如雪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她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路边流浪的野狗一样,被路过的恶客踢了几脚,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除了疼之外,连思想都是麻木的。
十九岁的夏如雪以为,这个世界很美好,除了夏家对自己不好之外,外面的一切都很美好,有和善的路人,友好的邻居,还有救死扶伤的大夫和憧憬的爱情,简直是再美好不过。
十九岁之后,被撵出夏家的夏如雪终于体会到,这个世界会在不经意间,就把人逼疯。
想要活着,只能抛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才能如愿。
她一点一点的丢掉那些不需要的,努力保存着仅剩下的那么点坚持,也在今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好像,真的一无所有的。
忽然有一双手伸过来,用力将她扶起来。
“暖暖,快起来,你快起来。”
声音有点熟悉,夏如雪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金姨的声音。
涣散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她在金姨的抱扶下,才扶着墙一点一点站起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金姨含着泪,声音哽咽。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是老毛病,回家吃点药就好。”
这样被踢被打能有多痛苦,比她找不到工作去工地搬砖痛苦吗?
夏如雪轻柔的为金姨拭去眼角的泪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好。”
怎么会好呢?
金姨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是金姨没有照顾好你。”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赚了这么多钱,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夏如雪将兜在兜里的钱全部拿出来,叠的整整齐齐的,甩着那厚厚的一叠钱,当着金姨的面一连数了整整两遍。
“你看,有十八万三千块那么多,就算是二楼的公主,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钱。”
她笑着说:“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金姨,这些钱你先拿着,就当是我还给你的。”
“小雪……”
金姨仿佛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惊到了,没有去拿那钱。
夏如雪干脆把钱直接塞到金姨的手里。
“你该不会以为,我根本不会要这钱,甚至把它们当做是耻辱吧,怎么可能,谁会嫌弃钱多,如果他们现在把我叫回去,再让我叫上几声给我这么多钱,我还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