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搪瓷杯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流出来，浇湿了地上的一片泥土。
张大娘颤抖着身子，难以置信的盯着李水意，“妮儿，你说啥？大娘咋就没有听清楚呢……”
“大娘……”李水意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张爷爷现在是自个儿住，老伴儿头几年已经走了。”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这是她看到的情况，也是事实。
她不能评判啥，但是她觉得她得把这事儿说出来。至少，让张老头在有生之年，还能知道自个儿闺女的消息，还能看到她。说句难听的，以后就是不在了，至少也不会死不瞑目。
再一次听到这个回答，张大娘的身子一下子就撑不住往后倒。好在张红旗一直在边上扶着他娘，稳稳的撑住。
他也听到了李水意的话，这会儿心里是百般滋味儿交缠在一起。他打心底觉得他娘这事儿做的不对，可他身为儿子，甭管因为啥，那都不可能站到另外一边。
只是他姥爷……日子应该过得很苦。
“娘，你别着急。这样，我待会儿就去通知一下，要是速度快，中午吃饭的功夫点心就能卖出去。只要一脱手，我们立刻去三里屯找姥爷，你觉得咋样？”他既然都已经知道还有个姥爷在人世，那一定不能放任不管。
“好好，快些，咱们今天就回去。”张大娘听到自己儿子的话，打起了精神。直接从躺椅上站起来，“我去收拾收拾，看看要买点啥带回去。完事儿了你去把你那头骡车赶回来，不论多晚，今天一定得回家。”
二十几年，一遭得知这些事情，张大娘是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愿意耽误了。
她脚步很快，眨眼就进了屋子。
张红旗也取来了秤，“妹子，我这就把点心称一下，你们有啥要买的就去买，回七里屯的时候我捎你们一程。”
“成，那我就不跟张大哥客气了，我和齐知青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下午两三点左右，我们再来你家。”
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着也够她们采买东西了。
过了秤，点心一共是四十二斤。按照事先说好的，张红旗先给李水意一斤一块钱，最后卖出去刨除三毛钱抽成后剩下的，就等下一回再结账。
拿了钱和票，李水意也不耽误张红旗找买主的时间，和齐美丽一块儿出了院子。
两人并肩走在马路上，齐美丽有些感慨，“这事儿可真巧，难怪人说无巧不成书呢。小意，你卖点心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是挺巧的，这事儿也太邪乎了，搁谁身上也猜不到啊。”
更巧的是，偏偏昨儿个她去蔡师傅那里取裤子就碰到了张老头。她听着两个老人聊天，又恰好知道了张老头就是屯里的木匠师傅。
结果今天就发现，原来张大娘竟然是张老头的闺女。
所谓缘分，估摸着应该就是这样了。
揭过巧合这事儿不提，齐美丽挺高兴，她嘿嘿一笑，“这一回咱们不用再多走那几里地，没想到那个张红旗竟然还有一辆骡车。”
这倒也是！背着一大背篓的东西，怪沉的，能少走好几里地，她也觉得不错。
不过……
“这话可别出去瞎说！”骡车现在可都是归公家所有的。
要是被人发现张红旗私下里弄了一辆骡车，他这辈子就完了。更别提，他还做着倒爷的生意。
“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知道就成！”
“走走，咱们赶紧去逛百货大楼，钱票都捂在兜里快捂出虫了。”
听听这都是啥话！李水意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但也跟着齐美丽的步子加快了步伐。
只不过最后还是她走在了前头，毕竟齐美丽根本不清楚百货大楼朝哪儿开。
两人穿过街道，走了得有半个小时，才站到了百货大楼的大门前面。
今儿个不是周末，逛百货大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至少今儿没碰见像秋云那样的姑娘。不过那个茉莉和秋云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很大概率是念高中的学生。
说到高中，李水意一拍脑门，又忘了。她应该提前说一下去给李卫武送粮食什么的，这样她也能借机去学校里转一趟。罢了，下回再说，以后来城里的机会少不了。
“小意，赶紧的，你发什么呆呢。”齐美丽一把拽着李水意，就往大门里走。
大楼里面的人的确不算多，营业员都坐在柜台后面嗑着瓜子聊天。
“齐知青，你想先买啥？”
“小意，你以后喊我美丽就好，别老齐知青齐知青的，咱俩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哪有那么生分。”对于这个称呼，齐美丽早就听的腻味了，这会儿又听到，她直接就说了出来。
李水意不由发笑，随即点点头，“成，美丽，你准备买点啥？”
“走走走，我看到我想买的东西了。”
拉着李水意走到卖成衣的柜台前面，齐美丽有点兴奋。不过也只是因为好久没有出来逛过才会有的兴奋，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成衣。
比起首都的百货大楼，泾阳县城的档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打量了一下，指着挂在上面的海魂衫，“同志，帮我那两件小码的海魂衫。”
售货员拍了拍手中的瓜子皮，又用手帕擦了一下，才伸手把那件海魂衫的短袖取下来，“这可是最流行的，妹子眼光不错。”
摸了摸海魂衫的料子，感觉还不错，齐美丽又问道，“有布拉吉吗？”
听到布拉吉，售货员的眼睛都瞪大了，她仔细打量了柜台外面的齐美丽。梳着两条麻花辫，身上一件红白小格子的衬衫，黑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圆头小皮鞋。
她心里有了数，这姑娘家里头肯定富裕，不过……
“妹子，咱们这小地方哪有啥布拉吉，我还是之前听进货的同志说，沪城才开始流行布拉吉呢！”
这时从旁边插过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啥是布拉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