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地里干活的人也陆陆续续下了工。
一路躲着人溜到牛棚边上，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的李水意，蹲在一棵大树后头。远远的看见有个人影就蹲在牛棚门口，细细瞧了一眼，除了程淑芬也没别人。
没想到都这会儿了，竟然还死死守在这里。沈墨之应该是去山里头了，要不然也不能就让人蹲在他家门口。
月亮爬上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高大的身影，脚步坚定的从秦川山上走下来。手上拎着蘑菇菌子还有蕨菜之类的东西，尽管如此，也没有影响了他身上风清月朗的气质。
清冷的人在看到蹲在牛棚的人影时，眼睛里都带着冰碴子一样的冷意。他爷爷没有出来外面吗？
抬头看了看已经升上去的月亮，他慢慢的走到牛棚。
听到脚步声的程淑芬猛地抬起头，看清楚回来的人时，眼睛里迸发出惊喜。她刚想站起来，一下子又蹲坐在地上。蹲了太久，两条腿麻的没有什么知觉。一边敲着自己的腿，程淑芬一边看向沈墨之，“沈墨之，你干嘛去了，咋这时候才回来呢！”
沈墨之私心是不想搭理的，但是被堵了进去的门，他冷冷的开口，“让开！”
程淑芬委屈的红了眼圈儿，“沈墨之！你扶我一把，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嘶！李水意牙酸的快倒了，她还没见过程淑芬这模样呢。打小一块儿长大，这妮子啥时候这么说过话？尖牙利齿，可是七里屯的娇娇小姐呢。哪家闺女能有她的日子好过。
就拿她嫂子柳心云来说，也就是程青松的媳妇儿。虽说是支部书记家的闺女，那也是打小就干惯了农活的。满屯子里有一个算一个，程淑芬一个闺女能过的这么滋润，还真是独一份。
虽然在心里叨咕了几句，但是李水意的耳朵还是竖的尖尖的。她还挺好奇，跟寒冬腊月的冰块一样的沈墨之，能有啥反应。
沈墨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冰雪密布，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让开。”
“沈墨之！”程淑芬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你咋能这样呢，你为啥不能好好的对我？我爸是七里屯的会计，你要是对我好，我就让他给你和你爷爷换个地方住。”
她就想不明白，为啥沈墨之就不答应她。她以前也来牛棚悄悄的同他说过这事儿，可他就是不乐意。到底为啥呢？难道他就愿意跟他爷爷俩人住牛棚里头？
关于这个问题，不管程淑芬琢磨多久，都没能琢磨出来。本来还能用水磨功夫慢慢的磨一磨，可她爸现在逼着她跟那个刘志文好，她不能再磨下去。
“你说话呀，你到底咋想的？”
没有听到声音，李水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冰块沈墨之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根本就是个木头人。
程淑芬麻木的腿总算能动弹了，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着啥反应都没有的沈墨之，顿时气的火气冒头。
她向前一步，强忍怒气，尖厉的声音响起，“只要咱俩摆了酒，我就让我爸想法子，把你们的名头掰正。”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程淑芬忍不住就走过去想拉一下沈墨之的手。这时候的沈墨之反应迅速，直接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幕让程淑芬忍不住哭出声，“我哪儿不好了，你凭啥看不上我！”
“谁在那边说话？出来！”生产大队长王立亮的声音响起来，程淑芬立刻捂紧嘴巴，蹲了下去。
她缩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几分钟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程淑芬在待在这里，她死死的盯着沈墨之看了一眼，撂下他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跑去。
牛棚的小屋子里传出声音，“墨之，那个姑娘走了？”
“嗯！”沈墨之拎着东西进了屋子。
躲在大树后面的李水意不动声色的走出来，正准备往家走的时候，已经进去的沈墨之突然又走了出来。她连忙又缩了回去，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走出来的沈墨之皱了一下眉头，有些烦躁的喊了一声，“出来！”
他刚才就发现附近有人，不过因着程淑芬在，他就当做不知道。
他叫我呢？李水意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她没敢探头，也没去沈墨之验证到底有没有发现她。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身影。
“呃，沈墨之，晚上好啊…”李水意尴尬的打了一声招呼，这个人到底啥时候发现她在这里的呀。
明明她藏的挺好的，天色这么暗，树也挺大，咋就被发现了。李水意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大晚上的，她又不是程淑芬，敢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
这会让她忍不住想起上一辈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李水意觉得牙齿都很冷。
“谢谢！”
像一缕清风，又像一汪清泉，好听的声音让陷入痛苦回忆的李水意清醒过来。
她抿着嘴，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那张在月亮的光照下，好像能发光的脸，“好端端的谢我作甚？”
“王队长的声音。”沈墨之眼里有好奇，他第一次对一个小姑娘产生了探究的心理。生活在七里屯这么一个偏远小村子的小姑娘，怎么学会的这种厉害的口技绝活儿？
李水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怎么知道的？
没错，刚才根本就不是生产队长王立亮在这儿，是她模仿的声音。她以为这人就是发现她躲在这里，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聪明。
看到李水意震惊的表情，沈墨之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沉默寡言的他有了想要解释的冲动，“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心肝都颤了起来，这人怎么笑得这么好看呢。李水意有些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偷偷的漏跳了一拍。张嘴就说道，“你真好看！”
直白又真诚的话，取悦了沈墨之，他的笑容又多了一些。
人的心，的确就是偏的。
明明李水意看着他也是带着痴迷，程淑芬不过就是更痴迷了一些，但两个人的待遇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