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鞭子落在大草原的土地上,沈嫱眼中含着泪,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沈婳的话,“收到了墨之的信?”
是不是她听错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有信呢!
“小婳,你说的是真的?”沈云林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思念。那一张黑黢黢的脸上,写满了激动。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前一秒才和嫱儿说到了他爹和墨之,下一秒小婳就说收到了他们寄过来的信。
沈婳也很激动,她从几只小羊的身边跳过来,“真的,比珍珠还真!就是收到了小弟的信!”
“信呢信呢!”沈嫱焦急的看着沈婳。
“当当当当……”
沈婳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举起来,一封牛皮纸制成的信封在夕阳的余光下,映成了最美的样子。
“快拿给我看!”
“好的,爸爸!”
这一封信被沈婳递到沈云林的手中,他接过来摸着中间那一行字:春来农场沈云林同志收。
这个字,他不认识。
不是他爹的字,也不是墨之的。
但下一行明明白白的写着,陕省泾阳县七里屯沈墨之寄。
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整个信封,左边的红色长方形框里,最上方是一副旭日东升图,图下面红字写着最高指示,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是墨之,真的是墨之寄过来的啊……”沈云林呢喃着,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颤音。
明明就是薄薄的信封,可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沈嫱迫不及待的说道,“爸爸,你快拆开!我们先看看,等会儿再让小婳拿回去给妈妈看。”
“好,我这就拆,这就拆!”
只是这双手,怎么突然就不听使唤了,抖个不停。沈云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撕拉一声,信封被从封口的地方撕开。
颤抖着从里面取出信纸,厚厚的一沓,叠起来的。整个打开,一共是写了四页。
只看了抬头的称呼,沈云林瞬间就泪流满面,各种情绪混合交杂在一起。
吾儿云林。
这是他爹的字!
一行一行,一页一页,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从吾儿云林到见字如面。沈云林认认真真的看完一遍,才把信纸递给了沈嫱,伸手抹了一把脸。
沈嫱看的很快,但也没错过一个字。看完之后,心神也很激荡,把信传给沈婳后,她的唇角弯了起来,蓦地流露出别样的神采。
本来就是个大美人,只是被大西北的风沙吹的皮肤粗糙干裂,又没有打扮,这才看起来灰扑扑的罢了。突然间发自内心的笑,自然就把之前的底子给露出来了。
赶着另外几十头羊路过的一个小伙子,看到这个笑,一下子就呆住了。心里头有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冒了出来,像是雨后从泥土里钻出来的小草,散发着清香。
原来这个沈嫱长得这么好看呀!
他晕晕乎乎赶着羊往羊圈的方向走去,脑子里却一直没有忘掉那个笑。
沈嫱所有的心神都在信上面,完全没有发现有一个人赶着一群羊路过。
她很高兴,“爸爸,你看我之前说的没错,爷爷和墨之都很好!现在政策松了,竟然都能送信过来了。”
“是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咱们能收到信,也就能回信!等回去,咱们就给你爷爷和弟弟也写封信,托大队长帮咱们寄出去!”
只要他们能联系上,那就总有见面的那一天!虽然没有报纸,不知道世道到底发生多大的变化。但他有一种直觉,并坚定的相信,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这都是什么嘛!小弟是不是下乡后脑子进水了,怎么能喜欢一个乡下土妞!”看完信的沈嫱和其他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她一脸黑气,原本好看的脸也有些扭曲。
“小婳!”沈嫱厉声呵斥了一句,“这些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难道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至今都没搞懂?”
什么叫乡下土妞,他们现在不也一样是农村人吗!这要是被人听见举报上去,歧视劳动人民,搞阶级分化的帽子绝对会被扣在他们脑袋上,扣的稳稳当当。
这个小婳,打小就不爱动脑子,又是被娇宠着长大。不管是什么事情,从来都只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们家被人诬陷,以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竟然都没有让她学会应该怎么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还是怪他们对她太宠溺,尽管日子难过,但还是尽他们最大的努力,把小婳护的严严实实。可是,也扼杀了她的成长。
她已经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总该学着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
“我……”沈婳看到沈嫱发火,瑟缩了一下,心里却完全不服气。
明明就是乡下土包子!小弟那么出色,又聪明又有能力长得也好,就该配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才对。
自己妹妹什么样,沈嫱比谁都清楚。她一看到沈婳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不服气,她恨铁不成钢的补了一句,“墨之的事情不用你管,爷爷的眼光,我相信!既然爷爷都说那姑娘好,那肯定就不会差!”
“你大姐说的对,小婳,你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沈云林也相信自己爹的眼光,对于这件事,他肯定听他爹的。
“太阳落山了,咱们赶紧把羊群赶回去!”
“好的,爸爸,咱们一起回,把这事儿也告诉给妈妈知道。她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没错!”
沈嫱和沈云林吆喝着羊群,加快脚步往回赶。
跟在最后头的沈婳嗤了一声,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能看出个什么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她绝对不可能同意的。要是墨之真娶了这么一个乡下土包子,等回到首都,她哪有脸见人。
沈婳的小心思显而易见,不过沈家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就算是沈云林和苗凤芝,也就是沈墨之三姐弟的亲妈,他们都不同意,只要沈修文同意,那他们都不敢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