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爸，你没回去吗？”
李保国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回去，即便回去了那也是坐立难安，还不如就守在这儿呢。
“囡囡你先回去睡觉，小姑娘家别在这儿待着，不好。”
李水意想了想，也没有硬要留下来，“爸，你也别想那么多，这种事情咱们谁也预料不到。”
“放心，爸没事儿，你回。”
自己闺女的能耐有多大，李保国门儿清，他也不担心她自个儿回家有啥不安全的，就把她推离了这块地方。直到看不见闺女的身影，他才回过头看向李家院子的方向，红了眼圈。
关系不是说断绝就能彻底断绝的，就算他……娘再怎么偏心，可到底也把他养活了。他还想着，现在生活越来越好，等到他娘实在老了走不动道，他就天天去给她送热乎饭。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敲着拐棍儿骂人的老太太，如今就那么冰冷冷的倒在地上，再不能骂他一个字。
抹了一把眼泪，李保国走到院子门前。
“保国！”
“哎，大队长，我不进去。”
他就是想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唉……”王立亮走到他身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保国啊，你想开点。”
“大队长，我……我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断绝关系？”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离开李家，是不是卫武那孩子就不会带着别人的媳妇儿跑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惨事发生？
“胡乱想啥呢！这跟你那事儿有啥关系！保国啊，我可告诉你，你给我绷住了，这件事跟分家断关系没一分钱的关系。”真是人急了就说胡话，王立亮神情严肃，“你这话要是让水意那妮子听见，她会咋想？好赖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多考虑考虑自家娃吗！”
就李家老婆子那样……
算了算了，人都没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往后退退，要是真不想回去睡觉，那就跟我去那边坐着。”
拽着李保国坐到了那边的条凳上，王立亮径直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根递给了李保国，“大冷天的，抽根烟暖暖身子骨。”
火柴刺啦一声，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照亮了眼前的路。
李保国猛的抽了一大口烟，盯着脚下的土地，突然觉得他就是个孬种。
大队长说的没错，他说的就是胡话！就算他没有离开李家，有些事情该发生的也一样会发生。他只会埋头苦干，对别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插手的权利，所以他离不离开又有啥关系呢。
真要是让闺女听到他刚才那句话，怕是会很伤心！囡囡一个小姑娘，起早贪黑做点心跟人攀关系，给他们家又起了人人羡慕的青砖大瓦房，结果他这个当爹的……
他说的……说的那就不是人话！
“大队长，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我娘他们命里合该就有这一劫？”
“都是命！”抽着烟，王立亮狠狠地点头。
啥命啊！要他说，这就是李家没教自个儿家娃，这才给家里招来了这么大的祸！也不晓得李家那李卫武现下带着陈翠竹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要是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后悔？
就他干的不地道的事儿，结果搭上了亲奶奶亲爸亲妈的命，他还有脸回来吗！
唉，眼瞅着他们七里屯合作社越来越好，他还想着年底评先进呢，这回又泡汤了。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公社怕是得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回这事儿完了他就去跟社长说，大队长这位置还是让年轻人干。他这老胳膊老腿的，着实是受不住这么大刺激。
“命……”
“行了，别想了，还是等派出所同志来了再说。”
想也没有用，人是实打实没了的。
就是屋里还有个李珍珍，大晚上的还真没有哪个婆娘媳妇敢进去把人带出来。偏偏她被吓住了，红旗说是缩在衣柜里头，不让人碰。
还是得等天亮，等人来！
李保国抽完了一根烟，也不再说话，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已经走到家门口的李水意不晓得她爸刚才说的话还有现在心里的想法，不过就算她听见了，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能理解她爸这时候的心情。
她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人，除了熟睡的齐美丽，蔡师傅张木匠张大娘卫大牛还有刘香兰都在那里坐着呢。
“你爸不回来？”刘香兰忧心忡忡。
“嗯，他跟那儿守着呢。”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白日里还看见的人，说没就没了……”她这心里头，空落落的，总是不得劲儿。
她以前在李家是遭了些罪，可也没到生死之仇的地步，到底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不再来往，可她打心底却也希望他们自个儿能把日子过好。
突然人就没了，还死的这么惨，她是真的受不住。
李水意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大家都有些累的模样，这会子还是把他们都劝回屋子睡觉。
“大家先回去休息，等睡起来估摸着派出所的同志就会来。到时候再去看看什么情况！徐三强被绑的结结实实，不会再有别的事情发生的。”
蔡师傅率先站起身，“小意说的没错，咱们也不用担心，都回去睡。”
甭管睡不睡得着，都得回去睡觉。
现下温度很低，大家其实也不想坐院子里吹冷风。于是各自说了两句，就都回了自己的屋里。
“妈，你也回屋睡会，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还得去找李卫学一家三口，还有那边的身后事，你跟我爸也得操心。”
这之后的几天，且有的忙呢。
刘香兰也晓得她闺女说的没错，后面的事情还得他们处理，她是得把自己的精神状态养好才成。
看着她妈回了屋，李水意也转身回屋，插好了房门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晚上没睡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