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意不知道的是，她一走，卫老爷子也迈着慢悠悠的步子锁了门，坐上人力三轮就到了她下午才去过的地方。
只不过她没能进去的那道门，老爷子横眉冷目的就踏过了门槛。
他背着手往前走，同时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小子，就不能有个好脸色吗！好赖我也是你长辈，老郑临走的时候又是写信又是发电报让我照顾你。可是你看看你，让你去我那儿你不去，现在老头子我都来了首都亲自来你家找你，你还一个劲儿的在我跟前犯倔！怎么着，就显你能耐大是不？”
郑向阳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卫老爷子气的心口都闷闷的，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坐到院子里，就开始一句接一句的说，“小兔崽子，你拉着一张脸是给谁看呢，是觉得现在天气太热，假装冰块给自己降降温吗？”
“老大不小的人了，这几年我隔三差五给你写封信，你说说你是怎么回我的。要么就是知道，要么就是没事，合着一张邮票一页信纸就只能装下你两个字？”
“要是让老郑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怕是都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好好的训你一顿。”
夏天的傍晚也是热的不行，卫老爷子说的口干舌燥，再一看站那里无动于衷的郑向阳，气的直拍大腿，“杵那干什么，去给老头子我倒杯水来，是不是想渴死我，以后就没有人管你了？”
郑向阳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抬脚进了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就端了一杯水。伸手递给卫老爷子，“卫爷爷，请喝水。”
这是什么生硬的口气！哎呦他的心脏，被这小崽子气的都快跳出来了，气死他了！
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还好这小崽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给他端凉白开。
喉咙得了水的滋润，卫老爷子忍不住又开口，“你就给我说说，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就死守着家里不出去？那你还想不想给你爹妈报仇了？”
提到他父母亲，郑向阳的神色变了一下，随即说道，“不用报了。”
“什么？不报了？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啊！”
“不是不报，是不用报了！”
“不用报？”
“嗯！”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卫老爷子又被气到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懂不懂得尊老爱幼，老头子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好好跟我说话能死还是能怎么样？啊？你能不能把你这阴沉模样改一改，就你这样，有哪家姑娘会乐意嫁给你？”这孩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其实是来首都之后第一次见到郑向阳，但一直都跟他爷爷通着信，说的就是各自家里的一些事情。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老郑当初一个劲儿的吹嘘自己孙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生来就对味道有着敏锐的感觉。
怎么他见到的人，和老郑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家庭变故是能让人有很大的转变，可也不会变得这么彻底！属实是让他这一把老骨头觉得难受。
实在无奈之下，他盯着人，“你哪怕就是假笑一下也行呢！”
大抵是感受到了卫老爷子语气里的悲痛忧心，郑向阳真的扯了一下嘴角，给了他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没蹦起来。
“打住打住！”也不指着他给笑脸了，“你坐那里，今儿个咱们爷俩得好好的聊一聊。你就说，能不能好好说话？”
郑向阳点点头，“可以。”
他直接就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卫爷爷，您说。”
“什么叫我说，难道我说的还少吗！嗓子都说冒烟了，你也没给个反应。”说着他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好歹得护好这把嗓子，省的明天被小丫头发现不对。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我不是没有反应，只是卫爷爷的教诲，我身为晚辈，自当认真聆听！”
“屁！少给我戴高帽子，你分明就是不想说话！”他又不是老糊涂，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看不清楚，“行了，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些，我就问你，你父母的仇也不用报了，家里现在就剩你一个，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郑向阳是真的不知道。
打从知道害死他爸妈的那一家已经彻底瓦解之后，他好像就没有什么目的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全都已经葬在了地底下，余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世上，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思。
如果不是卫爷爷一直给他写信，他可能早就去见他的家人去了。
卫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又不是笨人，自然能看出来郑向阳现在已经对生活失去了热情。他不由痛心疾首的说道，“孩子，你糊涂啊！”
“如果让老郑看到他引以为傲的孙子厌烦这个世界，甚至还想把父母给他的命半路就还回去，你觉得他会好受吗？”
他眼神空洞，“可是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兴趣是培养出来的！老郑说你自幼就对味道敏感，自三岁起他就开始锻炼你，直到他临走之前写信告诉我，无论是刀功还是做菜，你都已经达到了一流的水平。你们郑家以前就是药膳世家，我自己也研究了二十来年，你不妨就跟着我。”
突然，郑向阳就瞪着眼睛，发了狠的拒绝，“我不想做菜！更不想做药膳！”
“那你想做什么？”卫老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我……”
“你打小就学的这个，你家里人都为你自豪，以你为骄傲，你现在说你不想做，可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发自内心的想法？郑向阳不知道。可他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世界了，又怎么会有发自内心的想法。
卫老爷子不打算逼得太紧，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老郑头原来住哪间？今儿个我不回去，就住这里了。明天早上我要喝蝴蝶茭白汤，最近天热，正好解解暑气！”
默默的指了指正房，郑向阳有些发愣，他去哪里找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