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丫鬟们看到南月回来的时候,神色并无异样,这个娘娘有夜出昼回的习惯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今日,略显慌乱。
南月匆匆从后门回宫时撞到了到柴房取灯油的木槿,木槿漆深的眸子撞上南月的眼睛,慌忙避开去。
身下作揖,头垂下去:“见过皇后娘娘。”语气起初是有些惊慌的,在那个揖完全打下去的时候彻底恢复了平静。
“嗯。”南月冲她点下头,调整好呼吸和步伐,越过木槿,尽可能从容地回了后殿寝宫。
木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待南月走后半晌,才敢抬头,静敛的眸略略打开些,依旧如三秋幽潭。
南月进了寝宫,抱着桌上的耳壶大口大口往肚里灌凉水,咕咚咕咚直到那大肚茶壶见底,胸口才一起一伏喘着粗气。
传铃想夺下壶已是来不及,只好看她一口一口喝完。
“小姐这是怎么了,何故那么急,莫不是出了事情?”
南月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喘气,顾不得答传铃的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道:“你让我静静。”
“小姐……好吧,小姐不说,我不问就是。小姐好生休息,我再去添壶茶水来,怎的就渴成这样……”说着,不大放心地看南月一眼。端着壶托要出门。
犹豫再三,又停了下来,转而向南月:“小姐昨日前脚刚走,御风便来过,说是一定告知小姐,今日小姐可无须赴约。”
而到哪里赴约,赴谁的约?南月夜夜外出,却从未提及细节。
“我知道了。”南月背对传铃,像是做了什么虚心的事。。
看来完颜旻知道昨夜会……他甚至有意阻止她前往。可她昨日要去找万年青,出门甚早,哪里听到御风传的话。
真是冲动害死人,她昨晚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虽说是为了给完颜旻取暖防止他性命之忧,可是,到底是太……太……
还好,最关键的时候,完颜旻并没有……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克制力,可以在意志那样薄弱的情况下把自己击昏。
这个人,生就是做大事的人啊。南月苦笑。
他没事便好。
“等等”,南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叫住传铃:“吩咐下去,今日皇后娘娘身体抱恙,谁都不见。”说着,南月不禁感到自己脸颊发烫。又加了一句:“尤其是皇上。”
“是。”传铃谨慎地应着,却是更加担忧地看南月一眼,才姗姗掩门离去。
怎么办?以后再见了完颜旻说什么才好。虽然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明明又什么都做了,南月分明记得完颜旻朝她压下来时强烈的气息和她十指触到的,他肌肤的纹理。
甚至还有,那种令自己都觉得羞愧的天然反应。——令她快乐却又令她惶恐不安的反应。
他会就此以为,她是那样轻贱的女人吗?如此的随意,如此的轻浮。
脑子好乱。
南月扶着脑袋。
大声把传铃叫进来:“我要洗澡。”
……
椒房殿一整日寂寥。南月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传铃也不敢轻易进去。
丫鬟们在前殿很是奇怪。
银环问木槿:“你今天怎么老是怪怪的?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木槿地后退两步,眼里一直在躲闪着什么。
绿儿最喜扶弱,把木槿掩在身后:“你呀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是吃。”
“她就是很怪嘛。”银环咂咂扁扁的嘴,不再说话。
忽然殿外一声响亮的呼声:“皇上架幸椒房殿——”
“快快快都站好,真是皇上来了。皇上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那还用说,谁不知道除了皇后娘娘,后宫里的其他娘娘哪个还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绿儿趾高气扬。
木槿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变,刚好落入传铃眼中。传铃当下没有太在意,急着跑去后殿找南月。
不料完颜旻进了正殿,丝毫没有看丫鬟们一眼,更是没有理会她们的行礼。而是留一路随从在外面,径直进了后殿。
“小姐,小姐不好了,你快开门呀。”传铃急拍着门,而南月此时沐浴更衣过,很快便强行驱逐出脑子里的纠结,正专心致志地从几十种草本植物中提炼一种成分,听到传铃这一声叫,根本就是不胜其烦。
“怎么了?”南月疑惑,眼睛滴溜瞅着传铃。
“皇……皇上临驾椒房殿!”传铃叉着腰,揉揉跑岔气的肚子。
南月瞳孔瞬时放大了一倍,慌忙扔下手中瓶瓶罐罐。
“就说我不在!”
“可——”
传铃一口气喘匀,准备回话的时候却不见了南月踪影。
天啊,小姐到底跟皇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一时任性把皇上给惹着了。小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今日要这么躲着皇上。
传铃正努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揣测着她家小姐又闯了什么事端。房门猝不及防被踹开。
传铃的膝盖是瞬间着地的,就是在看见那身熟悉衣袍的一瞬间。
完颜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这是最让传铃惶恐的。
“见,见过皇上。”传铃跪在屋子正中央挡住完颜旻去路。
小姐啊,你要是真犯事儿了,就赶紧地藏好些啊。
“出去。”完颜旻淡淡扫视一眼四周,只吐出两个字来。
“皇……小姐她……”传铃在心里扯好的谎和颠倒好的次序到了嘴边却嘎然打了结,硬是说不出什么来。
她本来是想说,就算小姐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请皇上饶过。实在不行,让她这个丫鬟代主受过也好。
“出去。”完颜旻声音清冷。
“是。”传铃惴惴不安地退让出去,不忘本分地把门掩上。
南月躲在一个大箱柜后面,听到门板合上的声音后暗叫完蛋。整个人靠着墙和柜壁形成的角落堆瘫了下去。干脆采取鸵鸟政策闭眼抱头。
完颜旻并没有急着把南月逼出来,虽然他凭借功力可以清楚地感知屋内任何一丝最细微的气息。
他的目光停留在南月那个不伦不类的“试验台”上,上面叠落着大大小小的瓶罐。横陈着几株降霜草的尸体。
真正让完颜旻眼里有利光闪烁的,是那十二支琉璃皿柱里贮藏的鲜红血液。这种颜色的刺激让他喉头不自觉地一滑,想起昨夜自己对南月血管中液体的饥渴,顺带,想起了比这种饥渴更加荒谬的行为。——昨晚的荒谬,正是他今日来找南月的原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