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指轻划,两扇刺着暗绣的雪白衣襟被小心地合拢,南月拈着衣襟的手有些轻轻浅浅的颤抖。
突生的沉默使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常要和他斗嘴,还能借着嘴巴上的反诘来掩盖内里深深浅浅的心迹。
可是如今真的坦诚相待,竟比那些藏着掖着宁可误解怀疑的日子还要紧张。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尽数失效。
要……说些什么好。
脸色潮红欲滴,红色在完颜旻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愈发鲜润。
南月从两人之间不到一尺的短短缝隙里逃离出来,坐直了身子。
完颜旻有时感猜不透她的心思,看到面前的小脸儿突然躲开,不知这奇异的人儿又要使出什么花样招数来,也随着坐起来。
南月没有勇气再正对面前这人,快速挪到他身后去。
完颜旻正疑惑之间感知到后背正缓缓贴上一人形。低低涩涩的细腻声音传来,仿佛揪住了他脊背上最要命的一根筋骨。
“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话音飘渺得像从雾里传来。
杳杳如云间雪。
直到看见完颜旻猛然挺直的脊背,南月才毫不怀疑地确定这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
这么没骨气的话,是她说的?
是她说的。
“我……不是……”南月慌不择路想要掩饰,看不到完颜旻背对着她的脸上扯出一个弧度不大但无比开怀的笑意。
笑里甚至带着了然的奸诈。
舌头仿佛突然打了结,南月支支吾吾想要说出什么来洗清刚才那句不经头脑的话,却是搜索枯肠。
两只宽大的衣袖却徐徐在她眼前张开来,拂空架平。
这意思是?
她眼睛睁大。
“难得皇后有心,朕恭敬不如从命。”完颜旻温声雅然,将那丝笑意隐藏得极好。
恭……恭你个头啊!
好不甘心啊,这算什么,她可是西市混大的一条好汉,不,怎么说也是半条好汉,怎么一夜功夫就成了个柔情似水的小媳妇,还要真的像他的妃们嫔们一样给这男人更衣。
不。
绝不?
她是南月,她不是一个被称作臣妾的代号。
这样想着,咕噜噜跳下床来,把完颜旻那件黑色大氅扔给他。
“谁要给你更衣。你都多大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穿。”
气鼓鼓的脸上写着底气的不足。
完颜旻把双手搭在膝盖上,被她这模样弄得诧异又想笑。
不是她自己提出来要……
合着他还为那句话受用了好大一会儿。
完颜旻想想,接过那副宽大的衣裳,一掌抚上,衣领处那道被南月撕裂的口子在一种无形力道的作用下竟渐渐织密,最终完好如初。
南月看着那个她自己撕裂的长口子这样奇迹般愈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完颜旻突然严肃了脸对她轻别一声:“朕去上朝,等朕回来。”随即便越过她肩头跨步而去。
“额……嗷。”看来她还是需要时间适应他这种毫无预兆的雷厉风行。
只是南月不会想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带着给她的满楼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