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以南清雪素日对待下人的方式,她可能早就一巴掌抽到传铃脸上。
可这会儿她刚刚扬起手,便看到传铃作出动武的架势来,只好悻悻作罢。
她知道传铃还是有些拳脚的,便不打算再进去,只是站在门外故意扬声道:“昨儿个父亲送的礼物,妹妹还是看看的好。”
南月正在屋子里对着几株刚从太医院骗来的草药发呆,听到这般南清雪这般余味悠长的话,神经顿时机敏起来。
她的目光落到了南清雪昨夜带来的盒子上。
一层一层的丝带拆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层上好的糕点。竟然是她幼年时最爱吃的。
南傲天其实心细如尘。
南月视如无物般把它们移开,看到了盒子最底层的东西。大抵是个纸包,隐约有墨迹从里面渗出来。
南月起先疑惑,继而眼底出现了波澜。手指颤颤地拨开那纸包,脸色白如纸。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
南月从寝殿走出,肩上多了个背囊,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传铃,我们走。”
主仆二人视如无物般从南清雪身边平行穿过。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
南月走过的时候,南清雪耳边有飘渺的声音传来。
该死,她的声音永远那么高傲。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南清雪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一个从小有着那般低贱身份的人,到底如何,有着这么刺眼的骄傲。
南清雪呆呆地立着,只能由着南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娘娘安好!”迎面走来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问候。
新来的娘娘头一天就能赶走皇后娘娘,随便哪个宫人现在都要高看南清雪两眼。北冥第一美人的容貌也让她们确实惊讶,两个丫鬟都不敢抬起头来看南清雪第二眼。
“你们两个,去把屋子里的被褥清洗了,屋子也打扫一遍,本宫要这里的一切都改头换面。”
“是,娘娘。”
“娘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
“知道了,你们尽心侍奉,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南清雪垂眸扫了丫鬟们一眼,从她们固定着的屈膝姿势前走过。
她看起来像是去了前殿,等丫鬟们进了屋子,才悄悄从墙后探出半个身子来。
只有亲眼确定她们拿到那条脏污的被褥,南清雪才肯放心。
这样,这个宫里便会有人能证明,她是处。
想到昨晚……
南清雪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安定。
她是用指甲划破了大腿才……
但愿完颜旻没有发觉。
不会的。皇帝昨晚那么的愤怒,他大概是一心把她当成了南月,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是很难发现什么的。
南清雪这样安慰自己,却忽视了昨晚真正昏昏沉沉的人是她。她只记得自己很恐惧很疲惫,一夜醒来就成了雪妃。
而且,会是众妃之首。
她之前与完颜旻没有过任何的接触,在他疯傻的时候没有,在他神志清明之后更没有,不过是一夜恩宠,完颜旻如何给她这么高的位分。
何况,他是认错了人。
她正这样想着,完颜旻却仿佛知她心事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朕才封的新号,雪妃为何神色黯然。”
南清雪一惊,完颜旻正闲庭信步地走到她面前,语气似为责怪,面容里却含笑。
“呃,见过皇上。”
南清雪忙行礼。
“你倒是比皇后懂礼的多。”
完颜旻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
“妹妹——”
她本想说南月疯长,从小没什么教养。眼波一转改口道:“妹妹自小没有亲娘照料,又命中多煞,能有现在这般尊荣已是她的福气。”
“只是皇上昨晚突然……妹妹似有些生气,又使性子说要回家去。”
“你果然比她漂亮得多。”完颜旻像没听到南清雪说话一般,径直往她脸上瞅去。
“皇上……”
南清雪竟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话好,纤纤素指扶上脸颊,才发现整张脸都是烫的。
“若不是当日你大病,也不是月儿进宫来。”完颜旻笑意浅雅,似无心之语。
南清雪心里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是啊,当日……
“月儿心直口快,在宫中行事往往鲁莽。你既然进宫来,就不必再想着回去,也好帮着她,做好这六宫的主人,替朕解后玮之忧。”
南清雪当下脸色变暗,合着他是为了南月。
“是,臣妾,臣妾定当协助妹妹,替皇上分忧。只是臣妾突然被立为妃,皇上可曾通知爹爹。”
“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让南相知晓。你进宫来一夜未归,朕怕相爷担心,早已派人通知府上。”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到。”南清雪低眉顺眼地答着。完颜旻离她很近,让她心里很是有些乱。
“放心,任何事情朕都会替你安排好。今天,你只需要好好歇息,”完颜旻低下头轻声说道:“朕会命御膳房送些补气血的汤来。”
听到这句话,南清雪心里那块石头才算是真正落地了。
南月此时正拿短剑抵在南傲天脖子上:“你把阿星怎么了?”
南傲天一早收到南清雪被立为妃的消息,心里正百般狐疑,却没想到南月会突然回府来,一时没个防备,被南月挟
制个正着。
不过他没有慌张,从容地笑了笑:“看来雪儿是把为父的贺礼带到了。”
“你把阿星怎么了?”
南月的剑刃把南傲天的脖子贴得更近些。
南傲天却慢慢地收敛了笑容,眼里有精明的光聚起来:“月儿,你既然确定是我南傲天的女儿,将来便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不可以让任何人成为你的软肋。为父不过是斩断了阿星一根手指头。你若始终妇人之仁,将来会有人,取那小家伙儿的性命来钳制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女儿,带我去见阿星,不然我先取了你的性命。”
南月眼睛里过分的平静让南傲天有些骇然。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
只是在想南月这般孤狼一样的眼睛,继承了谁的血脉。
溪娘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