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有时在旁看得直冒冷汗,张了张嘴,想劝一句,一眼瞥见鲜于枢布满寒霜的面容,一声都不敢吭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啊,好一个七品女官。福有时!”鲜于枢猛然拔高了声音,刚退到花罩边的福有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答应,“奴婢在。”
“知会内府,典籍苏浣忤上无礼,降为宫人。”
“那,”福有时的眸光小心翼翼的瞥过苏浣,“宫婢和两个听用……”
七品女官使唤三个人已经很出格了,更不用说普通宫人了。然而福有时话未问完,鲜于枢打断,“且留着使唤吧,她也算是本王的恩人,又有伤在身。本王可不想让人说无情寡义。”
福有时扯了扯了嘴角,殿下什么时候在乎旁人的议论。恩人?调她来滋德殿当差,还不够还情么!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只是点头答应。又听鲜于枢软了语气问,缓了神色,“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浣却不领情,神色冷淡,“卑臣无话可说。”
关于鲜于枢的传言——少年得志,丰神如玉,俊朗不凡。更重要的是,府中只有侍妾,嫡妃侧室一概没有。
小宫女们梦想着麻雀变凤凰,那是情理之中,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
苏浣是笑着听过就算,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亲王,自己真心不想高攀。
她的人生态度,文艺些,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其实就是想做个无忧无虑的米虫、书虫,然后在某一天,蒙主召唤,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而,世事弄人,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魏王,竟是自己收容照顾的“刺客”而自己竟对他动了心,越想越觉着自己可笑。
昨晚他自己亲口承认害死发妻,连结发妻子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是,他现在是对自己不错。可一但失了兴趣,自己的下场怕就只有四个字了——弃若敝屣。
他高高在上,生杀予夺。
苏浣不否认自己渴望感情,但一定是要平等的。而不是做人的爱宠,等人施舍。
这样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没话说。”鲜于枢从齿缝里绷出一句,“好,好,好的很!”如冰的眸光死死地盯着苏浣,心头像有把火在烧似的。脑海中闪现出苏浣往日的轻嗔薄恼,关切忧心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鲜于枢觉着自己甚至拿魏王的身份去换她一抹微笑。
只是,自己愿意换,她却未必在乎。
侍立在旁的福有时心口“砰砰”乱跳,揣测着鲜于枢的反应,换作旁人,早被押去了大牢。
然则苏浣,唉……
福有时心底暗叹,瞥见鲜于枢的铁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平复了脸色,尚未开口,慎蒙在门外禀道,“朝臣、首领等已至蚕室外,待殿下至便何行刑。”
鲜于枢的眸光仍紧盯着苏浣,吩咐慎蒙,“去凤宁殿传本王谕令,着卫得全观刑。再次,交待蚕室斩刑改剐刑。”
慎蒙不知道适才发生的事情,对于鲜于枢的怒气不明所以,稍稍抬眸向福有时看去,希望他能给点暗示,却见他垂首不动,连个眸色都不敢给,就知鲜于枢怒气不小。当下不敢再有半点迟疑,应声去了。
鲜于枢看着苏浣,心底有淘天的怒气,却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语声郁郁,“你可知,凭你这一句话,本王就能治你个大不敬。”
“卑臣有罪。”苏浣仍是垂着头,语气平淡而冷漠,“还请殿下责罚。”
“你帮过本王,这一次就做罢了。”
责罚?鲜于枢心底苦笑,自己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还谈什么责罚。
苏浣勉励撑起上半身,“卑臣谢……”
看着苏浣因牵动伤口,而痛得微蹙的眉头,鲜于枢眸底浮起抹心疼之色,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硬生生的停在半途,冷着面色收回,“这不是恩典,你不用谢恩了。”
言毕,转身而去,他怕自己再多呆一会,会忍不住心疼将人拥入怀中。而苏浣一定会推开自己。难堪尚在其次,累她牵动伤口,自己又不能替她疼。
鲜于枢行至门前,脑中忽冒出个念头,停下了脚步,背对苏浣,“你得罪本王,本王可以不追究。然则你在太后面前失仪,却不能不罚,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诏令,一概人等皆不等出入!”
说完,脚步匆忙的好似逃一般的离开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