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林的电话打不通。
杭子琪的电话打不通。
林晓生的电话也打不通。
所有人手机都处于同样状态:电话里传来电子音乐,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谢浩然现在可以确定:老师一行人的确是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拨通了廖秋的电话,说明情况。
廖秋在电话里有些疑惑:“你说什么?苏老师失联了?”
谢浩然回复得很肯定:“不仅是他一个人,包括跟着苏老前往莫高窟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廖秋回复得很迅速:“你先不要急,我这就跟北宁省那边联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手机开着,等我的电话。”
谢浩然随口“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拨通了贺明明的号码:“立刻调集在燕京总部的所有人手,然后联系药神院在北宁省那边的分堂负责人。”
贺明明反应很快:“出什么事了?”
谢浩然在电话里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继续道:“你马上联系航空公司,不管花多少钱,我需要一架飞往北宁的专机。”
贺明明迟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先等等廖秋那边的电话?我觉得,情况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苏老他们会不会是工作结束后,去外面的旅游景点……”
“这种事情不太可能。”谢浩然断然否决:“不要管廖秋那边,我估计他正在查,可要是等到一切情况明了,恐怕也就晚了。”
贺明明没有坚持原来的意见:“好的,我现在就安排人与航空公司联系。药神院北宁省分堂那边我也会让他们做好准备。”
“把北宁省所有的人都调动起来,尽快赶往莫高窟。”谢浩然随即说:“我现在回公司总部。”
……
从廖秋那边回复的是坏消息:“你猜的没错,苏老师他们的确遇到了麻烦。”
谢浩然在电话里就能听出他的焦急,平静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目前还没有准确的判定结果,但大体上可以断定,应该是遇到了沙暴。”廖秋说话速度很快:“根据当地气象局发布的沙暴预警,上个周末有强气流从北方边境过来,在莫高窟北面方向形成强气旋。那个位置全是沙漠,苏老师修复壁画的地点,刚好位于沙暴波及的区域。”
谢浩然连忙问:“具体位置在哪儿?”
廖秋有些疑惑:“怎么,你要去找他们?”
谢浩然认真地说:“我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廖秋呆住了:“……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谢浩然道:“我包了架飞机,现在用的是卫星电话。”
电话里传出廖秋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土豪就是土豪,你这家伙,好快的动作……行!我这就把位置发给你。但这只是一个地名,到了以后还需要进一步搜索。我已经通知北宁省当地政府,他们答应会尽快派人协查。”
“我可不相信那些家伙说的话。他们动作很慢,反应迟钝,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要是等到他们的搜救得出结果,恐怕一切都晚了。”谢浩然吐槽道:“你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亲自过去一趟。”
“我当然要去。”廖秋被他抢白得有些恼怒:“你这个混蛋,订了专机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现在还得另外买机票飞过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银行行长见了面都得点头哈腰的财主吗?”
谢浩然淡淡地说:“你的反应太慢了,消息也回得太慢。我都起飞一个多小时了。”
廖秋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语调变得尤其严肃:“我现在就赶过去。放心吧!后面的问题我负责处理,你一定要把苏老师他们找回来。”
“我会的。”
……
莫高窟北面,地下。
这是一条很长的地下通道,苏恒联等人围在应急灯附近,或坐或躺,众人脸上全是麻木的神情。
谁也没有想到沙暴来得如此迅猛,连冲出石窟跑上越野车,驾车离开的时间都没有。总共四个人,都被困在这里。
这里是一个新近发现的石窟,与莫高窟一样,这里的壁画基本上是北魏时期的作品。但是位置上距离莫高窟足足远了数百公里,附近也没有人烟,全是沙漠。之前没有被发现,大概就是因为环境恶劣,人迹罕至。
公路距离这里倒是不远,只有二十多公里。普通车辆无法在沙地与戈壁上行驶,只有大功率的四轮驱动越野车才能通行。因为是新发现的壁画石窟,北宁省政府打算在考察时期结束后,将其开发为新的旅游景点,对苏恒联这次的修复工作给予了很大帮助。石窟所在地搭建了简易活动房,还提前运过去大量瓶装水。考虑到壁画修复工作的困难与艰苦,相关领导专门对苏恒联等人的膳食做了特别安排————每天有早、晚两趟车从莫高窟出发,带着在这边做好的饭菜,给他们送过去。全程使用保温装置,饭菜送到的时候,还是热的。
科考队上个月离开以后,就没有回来。按照计划,他们下次进场将在一周以后。苏恒联的修复工作也将在考古工作结束后,根据其它石窟的研究情况另行安排。
参与壁画修复工作的,还有另外一组人。那是苏恒联的老相识,沪州美术学院的郑康尧教师及其弟子,还有学生,总共五名成员。
沙暴降临后,苏恒联带着弟子们躲在这里,无法与外界联系。
风暴具有毁灭性的强大能量,所有电子通讯全部中断。即便是在沙暴停止后,重新开机,屏幕上仍然没有信号,电话打不通,也无法发出短信。林晓生平时涉猎的知识很杂,他推测这应该是风暴所在地磁场紊乱所导致。类似的情况很多:飓风、强降雨、海啸、地震……总之,自然灾害会轻而易举摧毁人类文明的任何一种产物,其中也包括网络。
沙暴其实只持续了三天。前天中午,大风就已经停了。几个人躲在石窟里,听着外面一片安静,只能相视苦笑,不断摇着头,唉声叹气。
出不去,门被沙子堵住了,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好消息是这条石窟有几处地方与地面连通,空气可以进来,不至于缺氧被活活憋死。但石头就是石头,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依然坚硬,壁画修复可不是工程勘探,没有携带动力机械,无法从那些地方扩大开口,逃出去。
周嘉林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小,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地嚼着。
那是杭子琪的腰带,用来系着外套的一种装饰。说起来也是几个人运气好,杭子琪很注重衣服品质,她的家境也不错,衣服很贵,腰带是真正的小牛皮。虽说这东西与食物之间实在扯不上关系,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也聊胜于无。
沙暴来临的当天就断粮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中午送饭的车子一直没来。苏恒联原本以为是送饭的人在路上耽误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中午十二点以前送到。结果到了十二点半,外面也看不到人影。说起来也是巧,就在周嘉林走出石窟,想要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沙暴席卷了整个天空。他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叫上林晓生合力用一块防水板将洞口堵住。否则,如潮水般冲进来的沙子会把整个洞窟彻底埋掉。
通讯从那个时候就中断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为了保险起见,几个人把所有手机集中在一起,除留下一台开着备用,另外的全部关机。
很幸运,洞里有水。那是此前考古队留下的瓶装水,足足十几箱。依靠着这些东西,他们在石窟里忍饥挨饿过了近一个星期。
起初的惊慌,很快变成了焦虑和恐惧。苏恒联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送饭的人每天都要过来,那么只要呆在石窟里,就肯定会有人发现,也很快会有人过来救援。
一直没有人出现,外面也听不到声音。
大量沙子石窟洞口埋住。
周嘉林想过从洞里慢慢挖沙,然后挖出一条通道。他的想法还没有开始实施,就立刻被林晓生制止。
“千万不能这样做。”林晓生的神情很紧张,冲过去,死死抓住周嘉林的手:“我们现在下面,在地下,洞口与地面几乎是垂直的,是直的懂吗?”
他惊恐的有些语无伦次,看到周嘉林停下动作,这才慢慢松开手,两条胳膊举起来,比划着连声解释:“沙子是疏密的。这不是自然沉积形成的沙,而是被风带来的那种。很松,只有下雨才能把它们压实。那块防水板并不结实,但它刚好与沙子之间形成一个稳定的承重效应。老周,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外面那些沙子虽然堵住了洞口,但它们之间的结构并不致密,只要稍微松动一下,立刻就会垮下来。”